第49頁
從第一天開始已經偷偷倒數計時
時間在愛情中寫字第一句寫的是什麼
回憶是不說謊的鏡子我們終於誠實
by 孫燕姿
========
李雲微嫁人,新郎常風是她的青梅竹馬,二人家中長輩不多,酒席簡單,到場的只有直系親屬和同學舊友。章遠此時是無業游民,特意從北京趕回來參加婚禮。他月前從天達請辭,自動要求停職兩個月,交接工作並接受經濟審核。“還是交割清楚好,畢竟以後依然在IT界混。”他說,“而且以後聯絡的,多數也是當初的老客戶。”
席間他敬酒,說:“你們二位,標準的三歲看到老啊。”
二位新人擎著酒杯,就開始互相攻擊。常風說:“三歲?她那時候特別沒出息,賊饞,就知道去我家吃排骨。”
“就你賊有出息!”李雲微駁斥,“誇口自己能耐大會背小九九,四九五十六。”
“家醜不可外揚。”常風胳膊肘頂頂她,“來來,喝酒喝酒。”因為桌次少,兩個人沒有以水代酒,此刻面頰酡紅,牽著手相視而笑,說不出的默契。
“新媳婦真漂亮。”大家誇讚著。
“新郎也不錯。”有常風的球友過來,笑嘻嘻說,“他的女生緣一直特別好。”
常風沖他齜牙。李雲微滿不在乎,又倒了一盅酒,走到章遠面前,“Who 怕who?我也有藍顏知己。來,同桌,這杯酒,咱倆喝。”
“好好。” 章遠說,又看看常風,“大兄弟,以後別惹俺同桌。她發起脾氣來,蹭地就把整張桌子拉到自己那邊去了。估計都用不到我們替她出頭。”
“你到底是娘家這頭兒的,還是婆家那頭兒的?”李雲微瞪他一眼,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
“都是一家人,我站在哪兒都一樣啊。”章遠笑,“好了,別喝太多了,要拼酒,改天。”
“不不,這杯是一定要喝的。”李雲微執意舉杯,“同桌兒,今天大家都高興,你能不能給我們一個明白話,你那頓,我們什麼時候喝?”
章遠握著酒杯微笑,“同桌兒,你不如問問我,什麼時候去納斯達克上市。”
“媳婦兒,別喝多了。一會兒他們灌我,我還指著你背我回家呢。”常風攬著李雲微的肩膀,“你可別先倒下了。”
一時氣氛微妙。
眾人拉著新人合影,章遠照完相正要轉身,李雲微一把拽住他:“剛才她來電話了,我問是否要你聽,她馬上就掛了,你們到底怎麼了?田馨說你去過美國,怎麼就沒有下文了?你都在忙些什麼啊!”
“我前段時間在融資,新公司即將上馬。我知道很多客戶的專業需求,所以打算做軟體開發的時候,代理一部分國外的專業軟體。其中一大部分工作,就是需要聯絡上家供貨商,我
17、愛從零開始 …
的第一站,當然是美國。”章遠笑,“下文正在寫,怎麼會沒有?”
“就算是連載,拜託也要實時更新。”李雲微瞟他一眼,“我和田馨這兩個看熱鬧的,似乎比你們這兩個演戲的還著急。”
走出飯店,章遠手中拿著李雲微交給他的一封信。她說,“我表弟出國,借了何洛當年的申請材料,沒想到裡面還有一封信。我不想還給她,因為會害她很難過。既然你決定要怎樣做,我不妨給你。反正,這封信本來就是要給你的。”
時間是分手的那個冬天,信紙上有洇開的幾個圓圈。
上面是何洛的字跡:“當我提起筆來,眼淚就忍不住湧出來,哽住呼吸。你還記得麼?女籃訓練時你捉住我的手掌;我牙疼時你推薦的牙醫;你吃過我的棒棒糖,說酸的牙都倒了;你借了一輛除了車鈴不響,哪兒都響的破自行車,吹折扣捎帶我去兜風;你一天給我寫四封信;你風塵僕僕站了二十多個小時來看我;你叫我野蠻丫頭;你說,何洛,我記你一輩子。
“但你說放手,就放手了。你有沒有想過,此後在我身邊的人就不是你了,或許你並不在乎,是麼?但想到你身邊的那個人不是我,我會難過得心疼,疼得我恨不得自己沒有長這顆心。
“我知道,你很累。我也很累。我也想停下來喘口氣,歇息一下。我一直認為我們是同伴,走累了,互相拉一把,誰也不會丟下誰。可是,你說,你走吧,我們不是同路人。我們的感情,是彼此的負擔嗎?”
已經這麼多年了,字符的邊緣柔和地模糊起來,但當初的心痛卻歷久彌新,依舊真切。章遠一個字一個字細細咀嚼,不緊攥緊拳,心疼得不停顫抖。
三月末,田馨和老公開車去華盛頓看櫻花,途中經過何洛居住的小鎮。
“和我們一起去吧!”田馨勸她,“天氣這麼好,就當是去散心咯。看你最近又開始長痘痘,還在額頭上,睡眠質量沒保證吧。”
“實習的壓力還是挺大的。”
“被當作廉價勞動力了吧?”
“是啊,這邊很多研發人員都是博士後,為了搶進度,每日工作十多個小時也是司空見慣。”何洛笑笑,“我也學到不少東西。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也看到很多年輕講師為了爭取資金支持,勤勤懇懇沒日沒夜地做實驗寫申請,但畢竟和企業里的生存壓力是兩碼事。公司里一個項目開始的時候,立刻有大筆資金注入,管理層當然希望在短期內能迅速收效,投入市場。所以一旦發現前景不樂觀,說撤資便拆台,也不過是轉眼之間的事情。”
“別說這些我聽不懂的,一句話,你到底和不和我們去吧,人家這麼認真地邀請你。”
“我真的
17、愛從零開始 …
去不了。同事Susan也要去華盛頓,帶她家小孩子去參加白宮的‘Easter Egg Roll’。我要替她去開會。”
“復活節滾蛋?這個名字真逗。”
“好像是表現優異的小孩子,直接被總統邀請吧,挺大的榮譽,拿著長把兒勺子在白宮糙坪上滾雞蛋。”何洛笑,拿出一隻白巧克力做的兔子,還有一口袋五顏六色的巧克力蛋,“Susan送給我的,分你一些,要不要?美國的節日裡,我最喜歡復活節和萬聖節,一個春天一個秋天,似乎都是為了吃糖預備的。”
“兩塊糖就把你收買了,去幫別人開會。幼稚!”田馨撇著嘴,臨別的時候還是開開心心帶走了白巧克力兔子。
何洛沒有告訴田馨,Susan的確請了假,因為在費城的商務會議對公司而言無足輕重,去不去都沒有影響。她是因為孩子被總統邀請,興奮地請同事們吃糖。一眾人聚在Susan辦公室聊天,何洛看見了桌上的會議材料,便順手翻了翻,說:“我替你去吧。”
這是國內來的商務代表團,她在資料上看到有IT分會場,有幾家公司是北京來的,沒有天達。這些都沒有什麼關係,隔行如隔山,但是材料上偶爾出現一些他曾經說起的詞語,便不再是毫無意義的字符,而是像老朋友一樣熟稔。何洛想到了上一個冬天,他嘴邊還沾著蘋果派的果醬,自己還不知道,依舊錶情嚴肅地講著電話。她很想看一看,他工作的圈子是什麼樣的,似乎這樣便有一座橋,通到大洋彼岸他的世界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