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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
——語文學得很不好、非常不好?
簡丹上輩子被情報官們“訓練”多了,有的時候,對微妙細節會反射性地格外敏感。所以此刻,就為了這一字之差,簡丹心下頓時生出不耐,可她面上卻是微笑,乾脆利落朝張耀一擺手:“不用了,謝謝。”
說著轉身直接走了。
張耀有些尷尬,而短馬尾已經笑了,跟李颯嗤了一聲,譏誚道:“男人過了個選拔而已,真以為自己是個東西了……都不看看人家手上待著婚戒、都已經有主了”
最後一句尤其咬牙切齒。
張耀臉上掛不住了;可就只有這麼四個祖國同胞在外,罵他的又是個小姑娘,他也不好撕破臉罵回去,壓低嗓門分辯道:“我又沒想做什麼出門在外,身為老鄉,照顧著點也是該的你小小年紀,想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王嵐笑得更燦爛了:“說得比唱得好聽,照著照著就朝到床上去了——別以為我年紀小,就不知道”
張耀氣極。王嵐卻是盯著張耀,直視他眼睛,目光明亮迫人。張耀沒撐過兩三秒,狼狽移開了視線——這令他更惱怒了。
李颯在旁,起先一聲也沒吭;直看到這會兒,他才小聲勸王嵐:“少說兩句吧。”說著拉了她的手、換了個觀景窗去瞧地球了:“難得看到這個,別想那些了。反正我們都出來了。”
王嵐瞪了李颯一眼,不過跟著去了。
……
簡丹走開時隱約聽到背後起了爭執。
不過,一者,都是自己同胞。二者,王嵐顯然不好相處;張耀或許天生格外溫柔體貼、或許處處留情、或許虛偽,反正還待觀察;剩下一個李颯則貌似是較為早熟,看戲看得那麼淡定……
所以簡丹沒回去勸架,只當沒聽見——她在那三人那兒又沒什麼威信,一句話說出去,份量跟鵝毛似的;耐下心來陪著小心做和事佬的話……她可沒那麼多空兒而且,只不過口角而已;這幾天裡,陌生的環境自然會漸漸捏合他們的關係,沒什麼好擔心的。
簡丹倒是因此而想念了幾秒鐘唐勁。
至少唐勁十七八歲的時候,肯定不是王嵐或者李颯那樣兒;唐勁這會兒,也不像張耀那樣……
但第二天早上,簡丹發現,她變成了夾心餅、三明治
149、旅途下
次日早上,簡丹在仔細閱讀過使用說明後,在健身房完成了她的每日晨練。
看說明倒不是什麼偽裝——至少不僅僅是為了偽裝——畢竟,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設計,同樣是鍛鍊用的器械,也會有所不同。
因此,不看說明書有可能傷到自己。
而上輩子,簡丹在這方面的所學所會,一直走的是科班路線。當年簡丹也曾經厭煩過,不過,現在二世為人,重新又接觸到這些器械,簡丹感覺居然還挺不錯。
——懷舊哈
反正鄭丹丹資歷漸長之後,看到過不少當時的她已經用不到了的珍貴技巧——高手的眼力,看新手用的技巧,一看就懂、理解深邃、過目不忘那過目不忘不是死記硬背。那就像找來一個受過教育的成年人、給他解釋一下什麼叫“九九乘法表”、而後讓他填寫一張一樣。
況且,那會兒用不到,現在可以用
所以,現在這些器械,對簡丹而言已經不再是必要設施;現在她“一回生,二回熟”,高興了用一用,不高興用也照樣有別的方法可以練於是簡丹心情愉快之下,覺得那些器械們更可愛了……
——好可愛的古董家麼呀
……
所以簡丹到餐廳時,腳步輕快,眉眼含笑。
餐廳是自助的:用餐的人自己選取食品、自己端盤子、吃完後自己把盤子送到收餐檯;服務員與清潔工都是機器。
此刻餐里也有其他瑞森人在,但他們並不是什麼熱情的主人——他們在右邊,選拔生們在左邊。各自三三兩兩找了座,各吃各的。
簡丹進去的時候,剛好看到兩邊有三個人彼此在兩張桌子之間的小過道里碰見了。
兩個瑞森人往旁邊一讓,示意選拔生先過——因為後者手裡端著一盤子四杯飲料。
選拔生道了句謝過去了,那兩人彬彬有禮一點頭,雖然彼此都戴著翻譯器,卻一個字也沒說。
簡丹看得清楚,不算愉快,不過至少放心了——冷淡點是很正常的,不曾無禮就好。
她看到了別人,別人也看到了她。德國女生蘿拉朝簡丹招手:“哎,丹,什麼事這麼高興?”
“噢,蘿拉,里奧。早上好。我剛試了健身房。”簡丹走過去與他們打了個招呼,順便還是溫習大家的姓名,勤能補拙嘛,“嗨,哈瑞,吉爾。我去拿一份早餐。”
里奧興味盎然:“好玩嗎?回頭我們也去看看。”
端飲料的吉爾坐了下來:“早上好,丹。不過我們這是夜宵。”
“歐洲時間——那麼晚上好,諸位。”
簡丹端著早餐回去,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眼那一桌四個人。
——英法德
都是歐洲的傳統強國,現在也不弱。這三者之間可從沒有一天寧靜過。
不過只要沒有戰爭那種極端情況出現,國家之間的矛盾與動作,並不影響人與人之間的友誼。
里奧喜歡戶外運動——這從他的膚色上看得出來;並且對健身也頗為鍾情——這從他的體格上看得出來。所以里奧喝了幾口飲料,就告了一聲歉,去健身房了。
哈瑞也有一點心癢,叫住了里奧,飛快喝光飲料、還了杯子,一起去了。
蘿拉與吉爾又呆了一會兒,也打算回去了。
他們兩個大約有點不好意思丟下簡丹一個人,臨走前頗為殷勤地跟簡丹道了“早安”、“祝你今天愉快”。
簡丹嘴裡正好有食物,一笑點點頭沒開口,仍舊緩緩享用她精緻的早餐——是,平日裡她是麥片牛奶、牛奶麥片,但那是為了圖個方便,不是因為她獨愛那兩樣東西。
就在這兩人起身去收餐處的時候,張耀進來吃早餐,看到簡丹,猶豫了一下,取了東西過來了,在斜對面坐了下來:“這麼早?”
簡丹回以一個微笑與一記頷首,繼續往嘴裡送食物——她猜得到張耀為什麼過來:總共也就四個同胞,而這一路過去得五天多的時間,張耀總要找個人說話。偏偏張耀昨天在王嵐那兒碰了一次壁,還吵了一回,今天當然不會再去“熱臉貼冷屁股”,連帶旁觀的李颯也不願接近。相比之下,她簡丹沒有從頭看到尾,所以昨晚那個小小的、彬彬有禮的不領情,一點也不是問題。
簡丹樂意配合。只要張耀沒什麼令她不快的地方。
……
張耀也笑了笑,沒再說什麼,開始吃早餐。
他吃東西也很快。雖然還沒到唐勁那速度,但吧唧嘴、撥菜翻撿、“稀里呼嚕”喝湯等不符合外交標準的習慣,一個不拉,比唐勁毛病還多——唐勁那是沒形沒狀、有聲有響,可並不翻來撿去,夾著什麼是什麼;撞上不好的,也夾來丟自己碗邊,再伸筷子過去。
儘管張耀此時已經著意收斂了不少,但那只是聲音小一點、動作幅度小一點,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簡丹只當沒看見、沒聽見,面上也不動聲色,胃口卻壞了一小半。
如果這是個為祖國負過傷流過血的職業軍人,簡丹一點也不會介懷;如果這是個小兵、小軍官,像齊排那樣兒的,簡丹也不會在意。
可張耀兩者都不是。張耀的確是同胞,但也只是個陌生人。僅僅湊巧同一班星艦,沒有私人交情。
是,她簡丹是區別待遇、是沒一碗水端平,是挑剔、是不好伺候——那又怎麼了?
她一向護短
她還一向難伺候
——她這早餐才吃了一半呢
所以當王嵐與李颯進餐廳、取了早餐,在一張不遠不近的桌子旁坐下時,簡丹端了盤子就起身了,還招呼張耀:“我們跟他們一起吧。”
張耀一怔,不由尷尬:“還是算了吧。你是沒聽見……王嵐那張嘴巴,太刻薄了。”
刻薄?
刻薄可能是譏誚泄憤,也可能是一針見血。
另外,一個在背後說別人刻薄的人,他自己又刻不刻薄呢?
所以簡丹回頭瞥了張耀一眼,“哦”了一聲,丟下一句“也就這四個同胞,別惹她就是了”,並無停留,逕自走了過去。
王嵐與李颯頗為意外。不過,簡丹還沒跟這兩個人問早安,李颯就招呼了簡丹一聲,王嵐也跟著開了口,態度並不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