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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身處暴力威脅之下,這樣的人員性別,很容易讓人想到一些不大美妙的情況……
簡丹也沒開口,向王嵐微微一笑,又用目光與另外八個人打了招呼。
王嵐瞧瞧兩個看守沒有阻止的意思,悄悄走向了簡丹。
簡丹迎了兩步,攬過王嵐輕輕拍了拍她。而後簡丹察覺到,自己的手臂下,女孩的肩膀不再那麼僵硬緊繃了。
這只是個小姑娘。
地道的小姑娘——不是她這樣兒外嫩里焦的冒牌貨兒。
簡丹暗嘆一聲,卻也不能一直摟著人;她放開了王嵐,捏捏王嵐的手。
王嵐緊抿著嘴,輕輕一點頭,向簡丹微笑。
仿佛是被王嵐提醒,其他人也聚了過來;塞德琳與普蘭並不知道伊莎貝爾等人為何信賴簡丹,不過她們也跟著一同走向了這邊。
里奧與吉爾看了看光頭與鷲首紋身,用眼神詢問簡丹;因為看到簡丹神色輕鬆,兩人的面色隨之放鬆。
可他們卻忘了,緊急減速與在通道里遇到襲擊的時候,簡丹也沒表現出什麼緊張——所以,簡丹的輕鬆自如壓根不能作為他們處境安全的證明鷲首紋身饒有興致地看著十個囚徒聚合,而後他丟給光頭一句:“眼光的確不錯。”轉身開路。
光頭無奈一撇嘴,吊在一行人的最後,押尾監視。
太空茫茫,星海浩瀚。
任何星艦行進其中,都顯得那麼渺小。
就在這樣一支渺小的隊伍中、一艘渺小的星艦里,一行十二個更為渺小的人,魚貫走過通道。
與此同時,在這艘星艦最近一次出發的行星上,在歐亞大陸的東邊、太平洋的西岸,在常年多雨的四川盆地之內,正值難得的晴天。
下午這個時候,陽光燦爛得耀眼,幾乎刺目。秋老虎在今年最後迴光返照了一把,灼烤著大地;偏偏昨天夜裡下了一點雨,四下的糙木蓄水,蒸騰得厲害。結果停機坪又熱又濕,好似熱騰騰的包子籠。
信號旗手一溜兒小跑,揮手引讓。五架直升機依次落停,各歸其位。
一群迷彩魚貫而下,油彩畫滿了臉,髒兮兮臭烘烘,泥塵混著汗水。機組人員開了艙門躍落地面,一把掀了悶人的頭盔;機修師扶著推車的方向盤,“騰騰”開過去。
職業所需,軍人一旦出動,也免不了“轉場”。老營的人自然不例外。
然而與明星們不同,他們的座機與行跡,一向是鮮少現於人前。
……
機場的後勤開始忙碌,不過駕駛員與乘客們已經清閒了。
保密條例使然,他們雖然也算同過生共過死,彼此之間卻從不結交,只是點個頭一揮手作別。
而後駕駛員去食堂的去食堂,回宿舍的回宿舍。迷彩們則浩浩蕩蕩走入停機坪旁的大廳——其實只有幾個教室那麼大,也就躲雨站站,跟民用機場的候客廳不能比——去大廳那邊的停車場拿他們的車。
有一個陸軍中尉坐在大廳里等人,一看見楊隊,當即小跑迎了上去。
停車場的車是個大卡。就是再普通不過的軍卡。車子軍綠色,後方撐著那種灰不溜秋的擋雨篷——都回來了,到了自己地盤裡了,趕個路而已,也不是在高原、寒帶,有必要弄什麼裝甲坦克巡邏車麼?
晚上沒人看見也就算了,大白天的開出去,嚇唬誰呢擾民迷彩們累得半死,不過直升機上也算是歇過了。所以這會兒,他們有的懶洋洋爬上去,有的躥了幾步跳上去——副駕駛?那個是楊隊專座。
唐勁一開始半死不活往上爬,結果他重心還沒挪上去呢,就看到裡頭趙永剛與史力山掏了身上所有口袋,翻出壓縮餅乾與火腿腸,在分果果唐勁樂了,翻身上車撲了過去,搶了半截火腿腸一口乾掉那兩個是在互通有無換著吃,唐勁卻是個撈白食的,當即被他們合力踢打。王建新在旁邊抽冷子偷襲。唐勁臉皮厚呢,拿人手不軟,回以拳腳。其他人習以為常,歇的歇睡的睡看熱鬧的看熱鬧。
這四個人正鬧得歡,車後傳來一聲咳嗽。
是楊隊。
……
唐勁轉頭,看見楊隊臉色那一刻,他的酒窩慢慢兒消失了:“咋了?”
楊隊沒開口,只是招招手,示意唐勁跟他去一邊說話。
怎麼不是手指點了“嚓”一勾?
這待遇太和藹太難得了反常即為妖,不能不令人惶恐。唐勁忙起身下了車,跟著楊隊走,一邊走一邊睃著楊隊面色。
楊隊在口袋裡摸索摸索,走出老遠,才止步摸出一塊疊起來的A4紙。他將那東西捏在手中片刻,打開來遞給唐勁:“給你個假。”
唐勁更不安了,瞅了瞅楊隊,手蹭著迷彩褲擦了擦,不大情願地接了東西過去看。
上面一張是孫頭簽了名批下來的假條,因為整張紙只用來批了唐勁一個人,也不用裁了。下面兩張是列印的新聞,一張原文、一張譯文。
唐勁當即看最後那張。只一眼,他的目光就釘住了。
楊隊點上了煙,狠狠抽了一口:“回去看看吧。”
其實消息早就到了,孫興華與唐啟松都試圖聯絡過唐勁。
但唐勁他們之前在執行任務。任務期間的一切家信家電,無論說的什麼事,都必須往後壓。所以唐勁這會兒才知道。
而簡芳與劉澄紅,一時間都不想與唐勁通話。
簡芳是因為傷心擔憂之下,還要照顧孫樂樂,一晚上起來好幾回,哪裡顧得上唐勁——何況知女莫過母,簡芳雖然不知道唐勁的工作性質,可簡丹高考那會兒還不想出去讀書呢,這會兒突然改主意……這其中的緣由,簡芳隱隱約約猜得到一點:八成與那當兵的小子有關唐勁一年沒幾天在簡丹身邊,所屬單位忙得很,簡芳後來了解了這些之後,對此當然不滿意。只不過,她瞧著女兒自己喜歡、瞧著唐勁那脾性好,又算算等唐勁轉業,簡丹也就本科畢業三四年,不耽誤結婚過日子,故而什麼也沒說罷了。
可現在,好好一個女兒居然就……
簡芳對唐勁怎麼能不怨不恨
養小孩本來就辛苦,只不過人逢喜事精神慡,這點辛苦也就不在話下,權當減減肥而已;可現在簡丹一出事,簡芳勞累之下還傷心,一下子就憔悴了三四年。
幸而簡芳還有個哥哥,也就是簡丹的舅舅,簡亮。簡亮特地請了假,連著周末一共四天,過來與孫興華商量著拿主意,把能跑的地方跑了。有他們兩個在,一者弄清楚了去哪兒才能第一時間知道消息,二者許多事簡芳總算不用過手,所以到眼下她還撐得住。
此外,兄妹兩個一直瞞著天津的老人家。
158、長夜(中)
至於劉澄紅,連嘆氣的精神也沒剩多少了,只覺疲憊不堪,懨懨地,除了盯著那頭的消息,對逛街買菜都沒了興致。
一者,她替兒子傷心。二者,她覺得對不起人家姑娘,心裡頭難受——她這麼多年下來,當然明白自己兒子乾的大致是個什麼活兒而這回出了事,人人都嘆“年輕人沖得太急”、“應該先看看再動”,劉澄紅聽了,起先心痛扼腕,後來自個兒在那一琢磨,漸漸就回過味來了:簡丹性子穩得很,少年老成,哪裡急了那簡丹還能是為了什麼?
“外面”科技發達醫療好,斷肢都能再生這事兒連她這樣兒的老太婆都聽說了,那小姑娘聰明伶俐念書好,哪能不知道結果劉澄紅對簡丹出去留學的緣故,倒比簡芳還要更加明白一些;可這一明白,她心裡頭也更難受了。
而且劉澄紅精神不好,還有第三個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個:簡丹跟唐勁好,也就這一年多的事;然而她這當**,這種提心弔膽的日子,已經熬了十來年了……
兒子長得再高再大,也是當年從她身上掉下來的小肉團團……
因為劉澄紅沒精神,唐勁當晚搭機回到家裡的時候,氣氛格外沉重。
桌子還是那桌子,手藝也還是那手藝,連燈都是那幾盞燈,可飯菜的味道,卻好像徹底變了。
唐啟松乾巴巴說了幾句他學校里的事,試圖打岔。劉澄紅心不在焉,給她家老頭子面子,勉強應了兩下,可惜接得牛頭不對馬嘴,於是唐啟松也就沒心情說下去了。
而唐勁悶不吭聲,扒完飯摘了外套換鞋。
唐啟松暗嘆,一清嗓子:“去哪兒?”
他已經放緩了聲音,但習慣使然,還是硬梆梆的。
幸而此刻唐勁沒心情頂槓:“過去問問。”
其實沒什麼可問的,但唐勁不去一回,怎麼呆得住。所以唐啟松沒說“不行”,只是一指衣架:“車鑰匙在兜里。我外套右邊兜里。”頓了頓,終究不放心:“慢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