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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唱團-序 作者:韓寒

    幾天前有人和我說起,當年上大學的時候,是個文學青年,理想做一個作家和記者,那時候我們都好吃香啊,如果再能寫點小詩,彈點小吉他,摘些小花,女生們都被迷倒了。你看看現在,女生們再也不中意這些人了,她們中意的是……我說,那你們還寫點小詩,彈點小吉他,摘些小花麼?他說,……所以說,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男性改變世界,女性改變男性的世界觀。但總有一些世界觀,是傻逼呵呵地矗在那裡的。無論多少的現實,多少的打擊,多少的嘲諷,多少的鴿子都改變不了。我們總是要懷有理想的。寫作者最快樂的事情就是讓作品不像現實那樣到處遺憾,閱讀者最快樂的事情就是用眼睛摸一摸自己的理想。世界是這樣的現實,但我們都擁有處置自己的權利,願這個東西化為蛀紙的時候,你還能回憶起自己當年冒險的旅程。

    ——韓寒

    附:本作品來自網際網路,本站不做任何負責版權歸原文作者!

    獨唱團-這個夏天你去不了 作者:沈紋

    一、死亡

    原諒我在敘述的一開始就是死亡。它黑色,憂鬱,帶有兇狠的氣質。我無法排除面對它時渾身乏力很虛弱的感受。這並非是因為我害怕去死,而是我曾經目睹過一場真正的死亡。我看到過一個人的七魂六魄被迫消散的情景。甚至現在,它仍舊新鮮地歷歷在目。

    辛莊的人們都不會忘記那年夏天的夜晚,叫做“威馬遜”的颱風從太平洋上氣勢洶洶地趕來。當時,平靜的村莊只有軟弱地搖來晃去。在黑色的田野里,長條的玉米葉子在相互碰撞中支離破碎,它們滴下了綠色的汁液。水杉樹的枝條變成了一面面狂飛亂舞的旗幟。很快,狂風以席捲一切的姿勢刮斷了樹木的枝條,吹倒了電線桿。連村頭新砌的一間倉庫也倒塌了半個牆頭。連綿不斷的電閃和雷鳴將村莊變成了忽明忽暗的地窖。風不再僅僅用它的身體,還用那野獸般低沉的聲音,撞擊著我們的房屋。憑藉著閃電的強光,我們在彼此的臉上看到了對大自然誠惶誠恐的敬畏。那是一種心驚膽戰的慘白。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天災。結果,那一年的玉米蠶豆全都在幼兒期傷痕累累,永遠也飽滿不起來。那個夜晚宣告在秋天的豐收無望了,植物的脆弱讓人們熱情的勞動付之東流。可我們誰也沒有想到孫美琴會在那個夜晚,永遠消失。她比植物還要來得脆弱。

    當陳小兵終於拍開我家的門,抖抖索索地求救時,他已經聲音喑啞了。我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喊了多久。他一下子撲進我父親的懷裡,慌亂地揪著父親的衣服,身體就象秋風中搖搖欲墜的樹葉,顫抖個不停。口中吐出的除了空氣,只有急切的“啊——啊——”聲。我從沒聽過這樣絕望恐懼的聲音。多年後,它仍會穿過歲月,在我的噩夢中響起。讓我懷疑那個夜晚並沒有真正過去,我會因為時間的凝固不前而深感沮喪。

    當時的一切都已經晚了。我們好不容易從陳小兵揮動的手勢中弄清他的意思,並且急速地向孫美琴走去。我們看到的孫美琴已經無法開口說話了。她的臉上沁出大滴大滴的冷汗。在燭火的映照下,顯現出嚇人的蠟黃色。孫美琴的目光就象拍碎的浪花,向四處彌散開來。一條唾沫從嘴角連綿不斷地淌下。這個女人白天搶完了播種,還沒來得及洗漱,直挺挺的斜躺在了一條板凳上,伸著一雙裹著許多泥巴的赤腳。父親讓我站著別動,他去叫人。

    我站在黑暗中。閃電不時把屋中的人影從黑暗中雪白地托出來。仿佛一艘沉沒的古船被波濤洶湧的水面拋上拋下。陳小兵站在他母親的身旁。我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聽到他一起一伏的胸脯裡面發著含含糊糊的響聲,是一把大提琴滑到了最低音處。我第一次感受到時間是一種物質的存在。它就像是一條蠕動的蟲子,拖著臃腫皺皮的身軀,從我的血管里緩緩緩緩地爬過,並且留下了一條粘乎乎的痕跡。我已經站在了時間之外,我離開了自己的意識,看到另一個自己邁開了腳步,走向那對母子。後來,我還握住了孫美琴的手。那一段距離中的感受對我而言是一片純潔的白色。

    那隻手像是被打折了,乾枯地搭拉在一旁。我不知道孫美琴那來這麼大的勁,她一把拽緊了我,我的手指上一瞬間傳來陰涼。那種尖利的,惡狠狠的,像是溺水一樣的陰涼。恐懼一下子傳遍了我的全身上下。我的喉嚨繃緊了,沒有一絲唾沫星子,乾燥如同沙漠,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父親叫了人過來後,我早已經渾身顫抖,語無倫次了。我不記得怎樣從孫美琴的手中掙脫開的,整個人陷入了一堆白雲中,飄飄蕩蕩開去了。後來病了兩天三夜,手指上仍舊殘留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涼。那幾根手指仿佛跟隨孫美琴一同死去了。

    辛莊的孫美琴是一個開朗健康的女人。她臉色紅潤,笑聲清脆響亮。至今為止,她在農忙時節,一人頂下一個壯漢,揮動鋤頭如同紗巾一般輕鬆的情景,仍深深地印在人們的腦海里。所以,直到第二天雨停風止的清晨,人們還沒有意識到死亡的來臨。甚至當拖拉機“砰砰”地駛進了村莊,大家還以為是耕田的人又來了呢。等到跑過去,看到的,卻是孫美琴伸著裹滿泥巴的一雙赤腳,像是從土裡挖出的樹根一樣。

    沒有哭聲。人們被驚慌噎住了聲音。仿佛躺在拖拉機車廂里的只是一個謊言而已。

    陳小兵坐在他母親的身旁,握著她的手。他挺著瘦瘦的脊樑,臉像是被霜凍住了。直到人們去搬運屍體的時候,他才掙扎著動了幾下,接著便昏了過去。

    醫生說孫美琴腦子裡的一根血管爆掉了,所有的血都從那個斷口處亂流。孫美琴的腦袋裡流滿了血。孫美琴就死了。

    現在我漸漸明白孫美琴當時為什麼死死拽著我的手。一個將死的人生出這麼大的力氣是她還不想死,想用力留住自己。她正好在手旁抓住了我。可我留不住她的七魂六魄,只留住了她的陰涼,還在我的手指上陰魂不散。我一次次被這種頑固的停留弄得心驚肉跳。

    孫美琴的死亡賦予了我某種神秘的使命。我想,也許是她真的捨不得離開這個世界。我只好同時替代了她活著,並且用眼睛觀看著,現在又用雙手來書寫著,以告別她的不舍。

    二、遺忘

    這個叫陳學平的男人是敘述到這兒才正式出現的。之前他一直呆在一個工地上。那個工地上搭滿了腳手架,到處是水泥,鋼筋和鐵絲。陳學平每天有10多個小時穿梭在其中,將一捆捆鋼筋從左邊搬到右邊,或者從右邊搬到左邊。這使他的肩膀久經沙場,結實可靠。

    敘述是從一個電話開始的。當時陳學平正在休息的間隙。這個男人習慣於將雙手插在腰間,朝天空望去。這一天突然下起了雨,他們只好躲在一塊跳板的下面。這樣一來陳學平只能平視著前方了。接著他就看到一個人越走越近,並開始朝他喊:“喂!陳學平,你家裡來電話了。喂,陳學平,你老婆死了。喂,你快回家吧。陳學平。”所以,陳學平連夜回到了辛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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