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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傻笑也忘了奉陪。
這種表現在鄭鷥萱看來,仿佛是氣定神閒的默認。她不由哼了一聲:“才大一,記得多放些精力在學習上,F大可沒這麼好混!”
她心裡頭其實有點堵。那隻QQ是她專程托人從香港帶回來,由表弟梁逸群混在封珈鉞參賽的獎品中。
白白便宜了眼前這個外人。
那邊廂,若徽已經鬱卒,噴也噴不出。
封珈鉞一下樓,就看到苦成一張五官擠在一起的皺巴巴小臉蛋的某人,沒精打采蹲在他宿舍樓前。
他走近,咳了一聲,明知故問:“你找我?”
席若徽眨巴眨巴眼:“我找了你整整三天。”
他當然知道,可是他“哦”了一聲,聽不出一絲一毫抱歉意味:“是嗎?”他看看她,“找我有事麼?”
她燙手山芋般一甩手,一個不明物體咻――地一聲直接飛了過去:“還給你。”直到昨天,梁逸群總算大發慈悲不再拐彎抹角耍她,無限詫異地:“我聽得真真兒的,封珈鉞那天晚上講,如果贏了就把QQ送給女朋友……”
一言驚醒夢中人!
席若徽先是呆若木雞,爾後無限唏噓。眼前的這個封某人,一定是秉承向來半死不活的欠扁態度,被某女生十分骨氣地狠拒之後精神失常,無限落魄之下才錯手導出這場烏龍戲。唉,口憐啊口憐,要不要意思意思同情一下下?
她抬頭,神情肅穆:“我想你還是自己留著,或……”她含蓄地,“呃……好些。”
天涯何處無芳糙呀,以他封某人的名號,會有幸運,哦不幸的後來者爭先恐後滴。
封珈鉞看著她,詫異她的無限天真,好笑她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錯愕她的死不開竅,他陰惻惻地:“這個QQ,我打算送給我的女朋友。”
席若徽皺眉,糊塗:“對呀,所以我拿來還給你。”
封珈鉞慢條斯理心安理得地模仿她:“對呀,”他頓了頓,“兩年前,你可不就自稱是我女朋友了麼?”
她忘了麼?他可沒忘!
插PTER 4 弦動
兩年前,男生宿舍樓下。
封珈鉞承認,自己下樓的時候心裡詫異之至。他原本在宿舍里獨自一人功課做得好好的,準備應付期末考試,突然傳達室老大爺把電話打上來:“你女朋友來找你。”口氣中掩藏不住的揚揚得意。儼然知悉了什麼要不得的秘密般。
他的……女朋友?封珈鉞不可置信,被突如其來冠上後綴的他這個當事人怎麼都不知道?!
他一眼看到那個身影,不算熟悉,好像也並不陌生,他不知道是應該氣還是笑,走過去:“你來幹嘛?”她該是還在上高二吧?巴巴地跨越了大半個城市跑來找他?他哼了一聲,黃鼠狼給雞拜年吧?一肚子的壞水兒沒忘記順便捎來吧?
自從認識這個席若徽,他開始對性本善這個人生基本命題心存無限疑慮。
席若徽非常好脾氣地笑笑,仿佛抱歉用這樣不入流的方法,隨即遞過去一個信封:“給你。”封珈鉞接過來一探,皺巴巴一堆大大小小的毛票:“這是什麼?”若徽有幾分不好意思:“上次你請我們班同學看電影……”
封珈鉞哼了一聲,知道亡羊補牢,還算有救,他咳了一聲,毫不客氣照單收下:“還有呢?”
“什麼?”
“利息。”平白無故占用他寶貴資金這麼長時間,不該表示一下麼?平日裡對梁逸群動不動喜歡招惹小女生他不置可否,只是現在,他依稀覺得自己還是很有幾分同樣的惡趣味。
啊?若徽的神情詭異,複雜交錯,片刻之後,她吶吶地:“我就多帶了兩塊錢,”她警惕地昂起臉,想要捍衛自己的正當權利,“待會兒還要坐車回家。”
“那怎麼辦?”面對這個顛覆經典jian詐無比的楊喜兒,他不介意如黃世仁般惡行惡狀。
誰叫她自己主動送上門來??!
若徽低頭,翻開背上那個松松垮垮的背包,不聲不響尋摸出一個東西:“這個行嗎?”封珈鉞接過一看,一個十字繡的小豬掛件。
他暼她一眼,她立即撇清:“不是我繡的……”她似乎還嘟嘟囔囔了一句什麼,他沒仔細聽,掂了掂那個其實輕飄飄的小東西:“唔,還有呢?”
他似乎決定就這麼一直黃世仁下去了。
席若徽聳聳鼻子,繼續在包里掏東掏西,到最後索性將包翻轉過來,稀里嘩啦倒了一地的亂七八糟。她蹲下去,老半天撿出一張券,忍痛般閉眼,放在封珈鉞手中:“給你。”
封珈鉞一看,微微一愣。本市一個小型郵票藏品交流會入場券。限量發售,權威雲集。他愛好集郵,卻知人不多。他心底微微一漾,以致於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沒留意低下頭去的她眼中淺淺的懊惱。
封珈鉞看著她。
兩年過去,他終於看到她眼中淡淡的情緒,那張曾經皮厚得堪比城牆的小臉終於開始略略粉紅。
唔,總算知道要長進一點。還是他拔苗助長。悲哀。
他輕咳一聲,止住自己無邊無際的遐思:“那個女孩子,是白血病?”
若徽愣了一下之後:“阿阮?”
夜空中繁星如洗,屋頂上兩道月光下長長的人影。
若徽托著腮看向夜空:“阿阮長得漂亮,有點自命清高,脾氣也不好,除了幾個男生愛跟她搭訕,班裡絕大多數女生都不喜歡她,”她聳聳肩,“我好像也是吧。直到後來知道她從來不跟我們一塊兒玩是因為她不能出血。”她低頭,腳尖無意識在地上亂劃著名些什麼,“後來老班大牛說了,同學一場,阿阮想要什麼,只要不是摘星星摸月亮,咱都要設法給她弄來。”她輕輕地,“包括她自己,誰都知道她活不過十八歲。”
封珈鉞默然,片刻之後:“席若徽。”仿佛第一次叫她。他回味片刻,不覺陌生,忍不住又叫了一遍,“席若徽……”
若徽仿佛沒有聽見,她的手也開始無意識在地上劃圈:“我其實不愛管阿阮的閒事。班裡那麼多人,又不缺我一個。可是,阿阮跟我媽性格真像,我媽也是這樣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一點兒也不招人待見,後來我八歲的時候,她留下一封信就不見了。”她的聲音噎了一下,“然後,到我十六歲的時候,她又回來了,她請我跟我爸吃飯,手裡牽著一個男孩子,後面還跟著一個男人,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她背著我跟我爸早就離婚,跟她那個打小兒的青梅竹馬跑到國外去破鏡重圓。怪不得原先時候她總是故意找爸爸的茬。”她的聲音淡淡地,“我看不得爸爸好像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還笑眯眯地跟他們說話,掀翻了一桌子的菜跑了。後來爸爸追上來,他跟我說,結果不重要,因為我們預料不到,要學會享受過程。”她垂下眼眸,“那個時候我不懂,看到阿阮躺在那兒,突然間我就什麼都明白了。”
她轉身,看向封珈鉞:“那個掛件,是阿阮繡的,那張券,是阿阮交給我的,她只是想看看你。”一個月後,阿阮安靜去世。
那是若徽第一次知道什麼叫人生無常。
要學會享受過程。所以她一直在給自己,給身邊的人找快樂。她一直在慢慢成長,慢慢修正以前的點點滴滴,疏忽抑或錯誤。
她皺了皺眉,明明自己不是嚕囌的人,不明白為什麼要稀里糊塗跟他說那麼多。
封珈鉞靜聽不語,那個害羞的女孩子,自始至終坐在他身旁,從頭到尾小心翼翼地努力找話跟他交流。她不懂集郵,完全一竅不通,但看得出來學得很用心,如果不是她實在太緊張,手中的書不小心滑落在地,他未必會聯想起這其中的關門竅節。
直至現在,他不由慶幸,雖然當時一腔火氣,他仍很好地維持了一貫的風度。逝者為尊,他或者可以略略心安。
但活著的……他眯起眼,卻未必可以如此幸運:“席若徽。”口氣恢復F大初見時的似笑非笑。
來了!若徽頭皮一緊:“嗯?”
封珈鉞用手撫著下巴,淺淺一笑:“何必枉擔了這個虛名?”
月光下,人影恍惚。
“唉。”若徽輾轉,索性把頭深埋到被單里。
片刻之後。
“六十七?”
“不對,七十三。”
“才不是,八十八!”
“……”
“……”
若徽一把掀開被單:“吵什麼吵?!”
沈從容瞪大雙眼:“我還正想問你哪姐姐,大老晚上的不睡覺唉聲嘆氣地幹什麼呀?”一旁二丫也老實不客氣地:“我明天選修課還要考試呢,席若徽我告兒你,要擾了我大好思路,等我考完你的皮給我繃緊點!!”
若徽怏怏地趴在臂上,有氣無力復又咬牙切齒地:“他還真當自己是范柳原呢!”從容耳尖:“什麼?”她直接跳到若徽床上,咬耳朵般:“餵――”她悄悄說了句什麼,若徽的耳朵根唰地一下就紅了。這個臭從容,硬生生被那個不可貌相的章釗給帶壞了。
壞就壞在一語中的!
她是騙過他誆過他整過他沒錯,她是偶爾會偷瞄他偵察他揣測他最近心情好不好會不會殃及池魚沒錯,她只是……
好吧!她承認她沒有迫不及待退社團沒有渾渾噩噩過日子沒有最近再興之所至作弄人,或者是因為……
可是,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她重又呻吟一聲,繼續鴕鳥。
幾乎是同一時間,鏡前顧盼生輝的那個人暼了一眼床上那個半躺著看書的另一個人,心想,我梁某人大顯身手的時刻終於到了。
兩年前吧,他攔住那個要出門的人,半調侃半八卦地:“這麼急,會女朋友去麼?”
沒想到居然得到一個石破天驚的答案:“是啊。”
更石破天驚的還在後頭。那個人回來,一臉的如喪考妣。梁逸群實在太震驚於這樣的結果了,以致於一直不敢去細想其中的過程。
不過捏,人生苦短啊,過去滴就過去吧,現在這個席小妹還滿招他待見的,他向來幫理不幫親,大表姐,委屈您吶!
她暼了一眼他,趕緊扭過頭去,臉上飄起淡淡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