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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諷刺的一句話。因為,甚至還沒等到我過二十歲生日,我們就……
我低下了頭去。
在跨進宿舍的那一剎那,我覺得後面有人在盯著我,練過跆拳道的人,感覺會比常人敏銳很多,我猛一轉身,唯一可以藏人的宿舍旁的小樹林樹影婆娑,但沒有任何動靜。
我疑惑地四處看看,那道迫人的視線仍在卻空無一人。
是幻覺吧。我搖搖頭。
回到宿舍,大姐正在講電話,看到我,如釋重負地揚起話筒:“你的。”她看了我一眼,“都打了一個晚上了,這麼晚才回來。”
我歉意地朝她一笑,明白她是在擔心我,接過電話:“餵——”
那邊停頓了一下,接著一個男聲揚起,聽筒里還伴有一些雜音:“林汐,生日快樂!”
一個仿佛熟悉但又有些莫名的陌生的聲音,我有點不確定:“你是——”
那邊輕輕笑了,“別說你不記得我了,我會傷心得想一口咬死你。”語氣中不無戲謔。
“唐獅子——”我叫道,說不開心是騙人的,還有些莫名的感動。
他還記得我的生日。六年來,年年如此,儘管前幾年只是在MSN上簡單祝福。
但是,他還記得。
那邊顯然是愣了一下,半天,似是小心翼翼地貼近話筒,“你等一下。”
呃,他在搞什麼鬼?
停了五秒,話筒那邊震耳欲聾地齊齊一聲獅子吼:“Big surprise! Happy birthday! XIXI――”
(意外驚喜!生日快樂!汐汐)
明顯是十個以上洋鬼子的聲音,有男有女,中氣十足。
我頓時呆滯,狀況外,額上冒出三條齊齊的黑線。
半天,我聽到那邊“喂喂餵”數聲:“林汐,你還在嗎?”
我切齒:“托您的福,還沒被嚇死。”不過也快了,果然是big surprise,我嘴角情不自禁揚起一抹笑。
“我們班同學,祝你生日快樂呢。”那邊依舊輕笑,“開不開心?”
我心頭湧起一陣暖意,“當然,幫我謝謝他們。”那聲“XIXI”還真說得標準得很。
“我們正在佛羅里達海灘曬太陽釣螃蟹呢,你們那已經很冷了吧,哈哈哈……”顯然心情很好的樣子,“喂喂喂,林汐,我同學在一撥一撥幫我餞行,我要回來了——”
我不自禁感染他的好心情,“知道了——準備到哪裡高就啊?”
“不告訴你,”他頑皮地笑,“等我回來你就知道了。”
我沒好氣,“好好好,了不起。”準備掛線。
電話那端靜默了一下,“等等,林汐,我還有一句話。”飛快地,“一定,一定,要快樂!”
我一怔,“喀嗒”一聲電話斷了。
我苦笑。
一定一定,要快樂!他始終一直在關心我。
即便滄海桑田、時事更替,往往也只不過是一瞬間。
我眼裡滑過濕濕的液體。我高昂起頭,不知誰說過,眼淚流回到眼眶裡,心就不會那麼痛。
我始終欠他太多。
還有沙沙。
第四章 夢裡花落(1)
高中的日子如水般輕輕滑過,高二狂奔而去,轉眼就到高三。
匆忙中的我們忽略了很多外面世界的精彩。沙沙和我如同兩隻疲憊的馬,在題海里縱橫無休。偶爾傳來的一些消息是我們平淡生活中的小小點綴。
操場旁邊的那株桂花又開了。班上有兩個同學轉學走了,高考移民去了海南。班長也轉走了,去了上海。
三個同學退學了,一個女生,兩個男生,原因不詳。但據說有人在城北KTV看見過那個女生,完全不復以往。
成長的路上,註定誰都是誰生命中的過客,只是過客而已。
唐少麟不出意外地被保送了。只是,讓我們都很意外的是,他放棄更好的Q大和B大,和他哥哥一樣,選擇了G大。
他已經不怎麼到校了,除了間或出現,給我帶來一些他所整理的複習資料。
我和沙沙從小到大一向資源共享,有她必有我,有我必有她。因此,拜他所賜,沙沙和我的成績穩步上升,估計拼一拼可以摸魚摸進G大了。
但饒舌兼精明的沙沙一直纏著我問:“為什麼唐獅子願意給你資料?”外表迷糊但內心精明的她分得很清楚,是你,而不是我們。
我正在和化學分子式奮戰,沒空多理會她。該死的化學試卷,我永遠都在及格線上徘徊,真是心中永遠的痛,因此只是敷衍地答道:“去問他,不知道。”
沙沙殺到我面前,一把抓過我手裡的資料,扔到一邊。
我只好舉手,“你狠你狠,I服了YOU。”
她拉了把凳子坐到我身邊,表情略帶詭異,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我:“汐汐,趕快從實招來,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看她的架勢,大有想拷問我的意思;比誰臉皮厚,切,我還是你杜沙沙的前輩呢!
於是,我好整以暇地抱著胳膊,大大咧咧地說:“那杜大小姐的意思是唐少麟同學對我有企圖?”
她明顯地呆了呆,“我有這麼問嗎?”
我慢條斯理地整理手邊的書,沒好氣地說:“還用問嗎,你滿臉都寫著呢!”我湊近她,“沙沙,你坦白告訴我,我是大美女嗎?說、真、話!”
她嚇了一跳,端詳了我半天,很誠懇地說:“呃,比較——清秀。”
我挑了挑眉,這丫頭,幾天沒在意,修辭學倒是學得越來越好了,不過我並不介意,繼續追問下去:“我身材好嗎?”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她很沒氣質地“哈哈哈”狂笑數聲,“拜託,你的干煸四季豆——”看著我不太友善的眼神,她的聲音逐漸降低,但依舊很不怕死,“根本,就算不上什麼身材嘛!”
“那麼,是我學習優異、氣質出眾,還是有什麼才藝?”呃,跆拳道勉強算吧,我在心裡偷偷給自己加上一分。
她依舊很困惑地搖了搖頭。
這下,輪到我笑開了,“呵呵呵,那麼請問杜沙沙同學,我能有什麼優點讓他對我產生企圖呢?”
要知道,從來能夠圍繞在唐獅子左右的、或是有幸能和他略微攀點交情的,非才藝雙全的美女,絕對無法辦到。
根本不用比,即使用小腦想,我都遠遠遠遠不夠格。因此,我一向也就懶得操這份心。
沙沙有些釋然地點頭,“那倒也是,”她歪頭想了想,又嘀咕了一句,“但是,也有可能,他哪根神經出問題了呢?”
我無力。這個霹靂的杜沙沙!
只是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沙沙。那就是,這已經是從學妹到同學到學姐,第101個人孜孜不倦地諮詢過我這個問題了。要知道,這個唐同學每次來學校,從來都不顧周圍似有若無的竊竊私語,一邊將資料遞給我,一邊威脅著:“上次的還沒看吧,要不,這次模考怎麼沒什麼進步,下次給我小心點!”我在戰戰兢兢之餘,不由暗地裡撇嘴,我早就說過,這個人是永遠也學不會低調的。對女生們無所不在的刺探,我多半會小心應付,到得最後,她們要麼被我的話完全催眠,要麼就如同這個自說自話的杜沙沙。
高中生而已,一年後考上大學搞不好就各奔東西,一個在南轅,一個在北轍了。而且拜託不要跟我說距離產生美,要是離他十萬八千里,能產生美才見鬼!
一個記憶中的聲音突然跳進腦海:“等你考上G大我再告訴你。”
切,稀罕咧。我言不由衷地心裡暗道。
一日午後,有電話。
我去接:“喂,請問找哪位?”
幾乎在我說完的同時,一聲清冷而好聽的聲音準確無誤地傳來:“林汐嗎?我是秦子默。”
我一愣,對沙沙叫道:“找你的。”電話那頭依稀說著些什麼,不過我沒聽。
沙沙走過來,甩甩剛洗過頭髮還濕漉漉的手,“誰啊?”她用口型問我。
我完全不動聲色,直接將電話送到她面前:“不知道。”
走到桌前,吃著零食,聽到沙沙驚喜的聲音:“子默哥哥啊,真沒想到你會給我打電話呢!”
唔,話梅不夠清香。
“我打過好幾次電話到你寢室,你都不在。”她看了看我,“是啊,剛才是林汐。”
豬肉脯太硬。
“哦,我現在挺好的,謝謝你。”她完全是一副羞澀的模樣,“啊,暑假在夏言家你們給我的那套英語題目很有用,謝謝你們上次講解得那麼辛苦……嗯,我一定努力好好考……”她開心地笑了起來。
這麼難吃的薯片也敢拿出來賣!
“對哦,我爸媽讓夏言哥和你什麼時候去我家吃頓飯呢,別客氣……好的,等我們高考完了,有空再聚……”
連最愛吃的KISSES(好時)都失去了原有的濃香。
半天,沙沙依依不捨地放下電話,臉泛桃花。
轉向我,她高興地亂蹦一氣,“耶,天哪,秦子默居然給我打電話了——”
我又好氣又好笑,“杜沙沙同學,請注意你的氣質和風度。”斜睨她一眼,“而且,你不是暑假剛剛見過他?”
才見了兩次面,就趴在我家陶醉了整整四天。
她心花怒放地笑道:“可是,他今天比平時多說了好多話,還鼓勵我好好考,考上G大耶。”
接著,她繼續在屋裡蹦來蹦去,開心不已。
我看著她,一剎那,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緒,那是一種我從未體驗過的莫名的心緒。
我的心有點下沉,他——對誰都一樣鼓勵嗎?
高中三年,夢裡花落知多少。
寒窗苦讀,我和沙沙總算要登科及第。
填志願的時候,沙沙毫不猶豫填了G大,她一直以來的夢想。
我呢?跟沙沙一樣嗎?
班上已經開始充盈了離愁別緒,鋪天蓋地的離別贈言畢業冊和無數預先定好的畢業晚宴。就算平時有什么小矛小盾,現在大家也都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要知道同學三年有的還長達六年,並不是易事。
班主任站在講台上,仍然在兢兢業業滔滔不絕地向我們解說著填志願的注意事項。我看著她憔悴的臉色,聽著她沙啞的聲音,不禁心生黯然,我們跨過高中三年,即將各奔天涯。而他們還在循環,往復地辛苦、操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