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
陸懷征始終覺得,他願意給她的,那是他的,而她,應該是自由的。
這首歌名叫《相思》,於好高中的時候,在文藝匯演上表演過,當時彈的是鋼琴。
表演結束後,於好又在天台上單獨給陸懷征唱了一遍,因為前兩天兩人吵架,陸懷征第一次跟她生氣,於好雖毫無歉意,可唱得是認真的。
他當時就靠在牆上用一種柔情似水飽含笑意地眼神低頭看著她。
於好唱到後面其實有點心猿意馬,總覺得他下一秒要親下來,說不上期待不期待,當時就是有點害怕,她對異性排斥,可偏偏扛不住他那麼深情地瞧著她。
後來兩人一鬧彆扭,她就唱相思,唱兩句,他就被順毛了,特別好哄。
於好轉頭,看男人冷硬的輪廓,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那麼好哄?
“你明天幾點走?”
陸懷征聞聲從台上收回視線,轉頭看她,音樂聲哄然未停,吳和平其實已經沒在唱了,幾人鬧了一陣,見好就收,趁陸懷征沒發火之前利落下了台,把舞台留給了文工團那幫姑娘。
他眼風朝她過來,笑意漸起,“怎麼了?”
於好說:“我明天要去鎮上買點東西,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陸懷征不傻,自然知道她怎麼想的。
他原本是想在她起床前走,這樣也少了她的失落感,自己離開時也乾脆些,就讓唐指導訂了六點的車過來接。
“你幾點起來?”陸懷征反問。
於好想了想,說早了怕鎮上的店沒開門,說晚了又怕他走得早,斟酌再三,取了個她認為折中的時間試探,“六點半?”
陸懷征微微頷首,手肘撐在膝蓋上,低著頭抬了抬腿,似乎在地上碾了下,微眯著眼,漫不經心道:“那七點吧,我在門口等你。”
於好點頭如搗蒜。
陸懷征牽了下嘴角,越過孫凱,去搭唐明梁的肩,就著喧天的音響湊近他耳邊說,“明天的車不用來接我了,讓陳瑞先走,在機場等我就行。”
唐明梁一愣,“為什麼不接你?”
音樂震天響,陸懷征鬆了手,抻著身子往他耳邊又湊了湊,“於好要去趟鎮上,我送她,直接去車站坐車就行了,你明天派輛車給我就行。”
孫凱看了眼一旁的於好,笑著推了推陸懷征的腦袋,“可以啊,你小子。”
陸懷征沒搭理他,拿手擋了下,繼續叮囑唐明梁,“順便再派個司機給我,我沒時間再送她回來。”
唐明梁表情變得高深莫測起來,幽幽盯著他,不搭話。
陸懷征看他一會兒,擰眉:“哎,你這什麼表情?”
唐明梁挑眉:“你對小於真有意思啊?”
都是過來人,繞這麼一大圈,不就是想著多待一會兒麼?當誰沒戀愛過似的,就你稀罕!跟個寶貝似的!
孫凱以為,陸懷征不會回答,誰知道,他眼神忽然認真起來,那眼睛透徹如明鏡,一本正經,在清冷的月光中,如青煙般朦朧卻又深邃,見他低頭,然後淡淡嗯了聲。
雖說平日裡兄弟幾個都愛開玩笑互相損,可唯獨就他見過陸懷征喝醉時那模樣,鬧歸鬧,心底何曾不為他心酸,如今見他踏出這一步,也難掩激動欣喜,“定了?”
“早晚。”惜字,他這會兒倒是端起來了。
孫凱倒也沒計較,“那我可以改口叫弟妹了?”
陸懷征笑笑。
唐明梁倒也欣慰,隨子這事兒本就是個烏龍,解釋清楚倒也沒什麼,只是沒想到這小子藏得這麼深,說:“不用這麼麻煩,直接讓小於跟著你們去機場,再讓司機回來唄。”
誰料,陸懷征罷手,“不用,這裡去機場得四個多小時,她來回折騰一天累,就按剛才說的辦吧。”
孫凱笑,喲,這還沒娶進門就開始心疼了?
陸懷征冷冷一句,你讓方言來回折騰一天試試?
得嘞,孫凱不說話了。
方言沒於好這么小家碧玉,方言會劈手打死他的。
都是醫生,怎麼差別這麼大。
翌日。
於好收拾好,到門口的時候,陸懷征換了便服,還是白t和黑色的夾克衫,乾淨利落地靠著車門,晨曦微光間,他低著頭,雙手環在胸前,低著頭,神情專注。
於好走近才發現,他翹著腳尖正在逗一隻狗,那狗似乎跟他很熟,他一抬腳,那狗就後腿站立,前爪扒拉著要去捉他的鞋,他便又抬了抬腳,小狗急了,蹲坐在地上沖他嗷嗚吼了一嗓子。
陸懷征笑了,讓司機從車裡拿了一根香腸,然後蹲下身去,將香腸放在地上,沖那狗比了個手勢。
意思還不能吃。
那狗還真聽他話,乖乖坐著,等他命令。
於好靜靜立在遠處,看著,這山間的風,徐徐拂著,溫柔又清新。
陸懷征拍著那狗的頭,低聲:“吃吧。”
那狗倏然低頭去咬,風捲雲殘吞進嘴裡,一邊吃,一邊抬頭看著身旁的男人。
陸懷征捋了兩下那狗的毛,這才笑著站起來,雙手抄進褲兜里,一抬頭,便見於好在遠遠地望著他。
他笑起來仿佛是曾經的樣子,可她清晰的知道,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陸懷征,如今的他,肩上抗的是國,是這山河。
於好心砰砰直跳,心情激盪如同湖水波瀾壯闊,夢回處,皆是他。
這樣的男人,再等十年,她也願意。
她想。
第31章 第三卷 山河不屈(04)
清晨, 山間靜謐, 蒼翠的山頭攏著一層薄紗般的霧氣, 淡淡環繞, 天邊雲寒似水。
夜裡下過一場春雨,去鎮上的路泥濘不堪,車子行在路上微有些顛簸。
於好上車時,陸懷征還在路邊跟那小土狗道別。
她坐在車內, 微微探下頭,順著車窗的縫隙往外頭望去,男人彎腰在那狗身邊不知說了句什麼,小土狗又是嗷嗚一聲, 淚眼漣漣地看著他。
陸懷征又俯下身去, 拿額頭與它頂了頂, 似乎在告別。
司機似乎也認得這狗,回頭跟於好解釋:“這狗是前年陸隊來這邊集訓時給救下的,我記得當時兩條腿都是斷的, 陸隊給送到隔壁鎮上的一家寵物店治了兩個月。結果這狗腿還不怎麼利索呢, 就天天往軍區跑。”司機揚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棵青松樹下, “就蹲在那兒, 天天等。說來也真神了,陸隊不在的時候,它一天都不來,陸隊一來,它跑比誰都快。戰士們都笑, 說這是陸隊的‘女朋友’。”
於好也笑了。
陸懷征打開車門,躬身坐進來,見她揚著嘴角笑,一愣,隨後關上車門,吩咐司機開車。
到鎮上四十分鐘路。
於好昨晚躲在被子裡千思萬想,這四十分鐘應該說些什麼,到鎮上他就要走了,滿打滿算這待在一起的時間也就這車上的幾十分鐘。
一堂講座四十分鐘,她覺得漫長;與他待在一起的四十分鐘,她卻覺短暫,“嗖嗖”過完了。
如今這車裡有多了一個人,她更不善於在人前說些不著三不著兩的話題,司機也是個熱枕的話癆,一路都在跟陸懷征搭話,天南地北得聊,從時事政治聊到國家建設,她不習慣打斷別人的話題,也沒有插話的空間。如此,便沉默了二十多分鐘,低頭一看表,已經七點二十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