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凡是過往 皆為序章
費雪雁這個選擇其實是沒問題的。
她已經參加過全國藝考聯招，有了參加高考的下限保證，又參加了最主要目標清京美院的校考，最高追求也在那放著了。
本來她就沒準備報考蜀川美院，這時候再回到江州持續接下來的一個月美術培訓實在是沒有多大意義。
還浪費了從十二月中旬到二月中旬才開始的兩個月文化複習時間。
徐朝暉看來也是馬上意識到了這點，連聲說自己也不回江州了，留下來跟費雪雁一起把高考強化班的架子先撐起來。
只是他表現得太過明顯了些，等他也下了車，車上五個大一學生面面相覷，然後不約而同的爆發出八卦表情：「這小子……不會是想追雁子吧？」
「萬萬，你這師門內部消化是不是太可惜了點。」
連萬長生都哈哈哈的摸下巴：「平京，這倆都考到平京的話，倒是也能相互照顧。」
女生幫費雪雁把脈：「雁子只要稍微化化妝打扮下，絕對漂亮，徐朝暉就是個典型的直男，而且是距離癌症都不太遠的那種，不看好！」
所以最後大家也只能裝成熟：「順其自然吧，他們的事情，只能自己看緣分了。」
其實大家年紀還不如徐朝暉，和費雪雁也基本就是一年的。
萬長生偷懶的把幾人交給丁曉鵬照顧：「我親戚家的酒店訂好了，你們去住就行，晚上你們夜宵吃飯什麼都算我請客，發票報帳，我就不跟你們去了！」
大家都知道他是要跟賈歡歡一起，也不勉強眾人接納歡歡，就齊聲鄙夷的攆他走。
歡歡也是高三了。
幾乎每天都會發消息，打電話，或者連視頻的萬長生，知道賈歡歡這回算是破天荒的在努力。
所以今天回來的事情，也沒有提前說，算是個驚喜。
還很俗氣的去買了束花，滿滿一抱的紅玫瑰。
以萬長生的性格，很難選擇做這種事情，但應該會讓歡歡高興，他就把車停在校門外稍遠點，自己抱著玫瑰花過去。
九點過才下晚自習的校門口，這會兒還是靜悄悄的，連其他接孩子的家長都還沒來。
萬長生是想早點來讓自己情緒安靜下，好像在外面浪了一圈回來要收心的小心虛。
誰知道剛走到校門口，就被保安發現：「誰……不許騷擾……咦？是萬長生？真的是你？」
轉頭好大聲音好開心：「萬長生回來了，哈哈哈，萬長生抱著玫瑰花回來了。」
真特麼像杜雯說的那樣，標準這玩意兒就是因人而異的。
小流氓拿著玫瑰花到二中門口來想要搞事情，就是騷擾女生。
萬長生嘛，那就是小兩口恩愛了。
嘻嘻哈哈的保安、老師立刻就跑出來五六個，大家看見他是真不見外，還有人立刻拉了他：「還有半個小時，半個小時，畫幅黑板報，去年那個怎麼保護也保護不了這麼久啊！」
萬長生笑著答應了。
好像他答應畫畫就是多了不起的事情，老師歡天喜地的到處發消息通知其他老師主任，保安們則忙著扯電線拿照明燈，甚至連電筒都全打開，把校門邊的黑板照得雪亮。
還有幾個殷勤的把整個黑板都擦乾淨了等著。
萬長生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稍微思考下，腦海裡面閃過的，難免是自己這兩三天的感受。
命運是什麼？
真的有命運存在吧。
如果自己不是姓萬，沒有這種藝術天賦，現在和觀音村那些成天惹是生非的非主流年輕人恐怕沒什麼區別。
杜雯如果不是有種傲氣，還有很可能傳承自她祖母的那種底蘊，光是長得漂亮，成長在一個破碎家庭，說不定還是種錯誤。
還有那位范老師，認識一年了，她身上有專業人員的傲氣，也有好像那麼一點點自卑，很不自信的自卑，好像在茅東陽第一次到大美培訓班的時候，她就挺痴迷茅東陽的，迷那種帥氣的外表，對上人品更好，前途更遠大的趙磊磊都沒這樣。
所以被茅東陽輕而易舉的利用。
真是不公平。
還有費雪雁和徐朝暉的經歷，他們已經算是很幸運的佼佼者了，但依舊被命運折騰得不輕。
命運生來不公平。
所以什麼天下大公就是個偽命題，蠱惑人心的把戲而已。
看著漆黑的黑板，就像看見命運的黑洞。
萬長生的感覺來了，那種藝術家情感上身的感覺，拿起粉筆在黑板上掃過。
快一年的時間過去了。
萬長生真正踏入美術學院這種殿堂，如饑似渴的走上正路。
從技巧上來說，他變化不大，但變化更大的是思想，特別是藝術思維。
藍色粉筆和紅色疊在一起同時從高處掃過，造成混合的陰暗色彩，似夢似幻，亦真亦假的朦朧。
捧著應急燈、電筒的保安似乎有些看不清，還想湊近些，被後面圍過來的體育老師揪住退後，生怕他打擾了萬長生的創作。
已經圍了幾十號人了。
其實萬長生根本注意不到周圍的人，大面積的用這種較深的色彩塗抹出背景，有點中國古典水墨山水的意境，然後就是地面，咖啡色的粉筆和白色混用，快速勾勒板塗出來龜裂的地面，還有中心偏下開始出現的岩石。
這跟去年那幅男女生牽著手的畫面完全不同吧。
周圍的老師、保安們都看得屏息凝神了。
但又對萬長生無比信任，只想看他畫出什麼來。
畫風突變！
當這些周邊背景完成以後，萬長生撿起一支紅色的粉筆，開始在黑板上勾畫出非常醒目的線條，一根碩長變形的棍子！
棍子上有精美的雕花！
用黃色塗抹，白色提亮，就能讓雕花變得立體生動！
光是看看那兩頭金色的雕花，中間紅色的棍體，所有人立刻意識到這是什麼。
金箍棒！
是的，紅色線條下一身金盔的那隻猴子，沖天而起！
揮舞手中的金箍棒，用最為血脈賁張的不甘姿態，帶著一身反骨和滿心的不甘，桀驁張狂的從貧瘠龜裂地面上竄起的時候。
這究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熱血輕狂，還是無奈宿命難改的壓抑絕望？
猴子臉上的表情就是這樣充滿了不服！
哪怕那金盔被萬長生順手又抹了部分，改成殘缺，一看就是戰敗之後的模樣。
哪怕那本來是美猴王的毛髮，也被改得亂七八糟，遭遇挫折。
可那眼中的奮鬥的火光，絲毫未曾泯滅！
剛開始出現孫悟空形象的時候，老師們還有點相視不解，這能鼓勵學生們什麼呀？
慢慢的就有點明白了。
等到萬長生最後抓起白色粉筆，在長長的黑板兩邊，各占了三分之一的面積，開始用他特有的那種勾邊行草寫法寫字的時候，一群成年人，竟然不由自主的氣息都加重了，感覺胸中一股氣勢要爆發出來那樣！
孫猴子的形象確實只占了中間一點，更顯眼是兩旁字。
「若命運不公」
「就跟它斗到底」
龍飛鳳舞的字體，好像要衝破黑板的束縛，把那種氣魄直衝雲霄。
對，誰都有遭遇不公的時候，是躺平了放棄掙扎，還是想盡一切辦法拼搏爭鬥？
有很多滾在泥潭裡面的失敗者，巴不得別人也跟他們一樣放棄人生追求，鼓吹各種消極思想。
可對於這些已經站在高考線前面的超級中學學生們來說。
他們正在面臨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一次分水嶺。
這也許是他們人生中唯一一次可以和命運拼爭，能掌握自己命運的機會。
起碼在這個時候，他們就需要這種鼓勵奮鬥！
勾線的畫法剛剛完成的時候，僅僅是個框，鐵絲框一樣，萬長生還要塗抹白色在其中。
有個老師突然開口：「長生，我會塗粉筆，讓我來幫你塗好不好。」
萬長生沉默不語的遞過粉筆，沒想到好幾個老師都搶過來接過粉筆：「耍了一輩子的粉筆，這點還是沒問題的，沒問題！」
還沉浸在自己創作感悟裡面的萬長生，這才笑了。
退後兩步，總覽下自己這畫面。
實際上在美術學院的創作中，很少出現這樣字配畫的方式。
但在國畫裡面有，寺廟裡面的壁畫就更多。
因為和西洋藝術多半是老子這麼想，你能不能理解是你的事情不同。
中國畫多半講究個文人志趣相投，題點詩詞歌賦在旁邊是很風雅的事情。
而寺廟的壁畫，就帶有更多教化的作用了。
所以看著幾位老師積極協助塗抹。
整張黑板報上最醒目的就是這兩句白色大字了。
他又擔心年輕的高中生們理解有偏差，選支黃色的粉筆，在右下角用工整的楷書：「凡是過往皆為序章」
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