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三，來了
天越來越熱，教室里的空調開始了朝九晚九的工作。
夏末坐在高三的教室里，忙著準備高二的期末考試。
周日下午考數學，周一晚上考英語，周三晚上考化學……如此頻繁的考試讓夏末疲憊不堪。
作業量一點沒減，她用來寫作業的時間卻大幅度縮減。
每天晚自習結束的時候，伊雯都能看到夏末扶額皺眉的模樣，這表示，她的頭好疼。
周五下午下課的時候，夏末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不過，她這一次的頭疼不是考試考的，而是吹空調吹的。
高一的時候，一中因為經費有限，教室里都沒有安裝空調。
那時候的夏天，夏末坐在如蒸籠般的教室里，靠著頭頂上的幾個吊扇艱難度日，每天都在揮汗如雨地學習。她做夢都希望教室里安空調！因為她不想成為小籠包！
誰能想到，高一升高二的那個暑假，她的這個夢想真的變成了現實。
據說某一位身居要職的官員為了自己的寶貝女兒，以單位的名義給一中每個教室捐了兩台分體式空調。
夏末以為有了空調，她以後再也不用擔心自己變成小籠包的問題了，卻不知道，變成冰箱裡的一根棒棒冰和變成蒸籠里的一個小籠包一樣讓人難受。
誰叫班裡那些怕熱的同學非要把溫度調到18度呢？
怕冷的夏末必須馬上逃離這個二氧化碳嚴重超標的大冰箱。
她剛站起來，就看到茜茜趴在三班的玻璃窗上張望，不用問，她肯定是來找夏末的。
她們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飯。
茜茜吃著酸辣粉，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我覺得很鬱悶。」
夏末說：「我現在都麻木了，已經感覺不到鬱悶了。我就覺得特迷茫。我不知道自己以後想幹什麼，能幹什麼。」
看完非典的新聞報導，夏末特別想當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可媽媽說醫生的工作太辛苦，值夜班不說，還要隨叫隨到，有時候遇到極端的病患或家屬，還有生命危險。這哪是夏末能幹的活？
按照媽媽給她規劃的人生路線，夏末最好子承父業，當一個會計，然後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夏末還想過當一個揭露真相、維護正義的記者，或者電視劇里經常出現的捍衛法律公平公正的大律師......
未來的路似乎有很多條，但她不知道自己該選哪一條。
「你想那麼多幹嘛？先把高考熬過去再想也不遲。只要分數夠高，選擇的範圍自然就廣了。」茜茜倒是一點都不操心自己的未來。
「你沒想過以後要做什麼嗎？」
「想過呀！我以前超級想當一個作家，可我每次語文考試作文都拿不到50分，然後我就放棄了這個想法。人還是量力而行比較好。」
「那你現在呢？想到以後做什麼了嗎？」
「我沒想過。我現在只想高三趕快過去，高考的時候我能多考幾分，這樣就可以多一些選擇。」
夏末沉默了三秒，接著問道：「茜茜，你說我們這麼努力學習是為了什麼啊？」
茜茜毫不猶豫地說：「為了父母唄！他們為我付出了那麼多，我只能用好成績來回報他們，讓他們高興高興。」
聽到這個答案，夏末笑了。她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媽媽，他們給了她一個溫暖的家，他們總是想把最好的東西給她。雖然他們沒有對夏末說過一個愛字，但夏末知道，爸爸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
和茜茜吃完晚飯，夏末不再糾結未來想做什麼這個問題，她和茜茜一樣，目前的首要任務就是備戰高考，爭取考個不錯的成績，到時候再選一個合適的大學，以告慰父母這麼多年為她付出的辛勞。
出了食堂，夏末和茜茜都不想回教室，於是她們就漫步到了小操場。
小操場上熱鬧非凡。所有籃球場上都在進行激烈的廝殺，羽毛球場地更是稀缺資源，等待上場的同學可以排成一個長隊。
夏末和茜茜看到這一出熱血青春的景象，十分默契地相視一笑。她們都很清楚，眼前的這一切熱鬧和喧囂都已經跟她們沒關係了。
因為她們高三了，高三的學生是沒有資格如此放縱自己，如此揮灑青春的。
她們沒有駐足觀賞高二學生的比賽，而是繼續朝大操場走去。
這條路上幾乎沒什麼人，夕陽的餘暉灑在茂密的樹葉上，在地上形成一個個小小的斑駁。暖暖的夏天的風輕輕吹在她們臉上，一點點帶走了她們心裡的煩躁。
夏末和茜茜都很享受此刻屬於她們的靜心時光。
茜茜突然想起了什麼，急忙對夏末說：「你猜我中午看到柳星和誰一起吃飯？」
看茜茜凝重的表情，夏末知道這個人肯定不是刺蝟同學。她搖搖頭，說：「猜不到。」
「我們班的大王。」這個答案確實出人意料。
「啊？柳星和大王不是早就分手了嗎？怎麼還一起吃飯啊？」夏末本以為柳星和大王分了手，傻刺蝟就有機會了。沒想到這兩個人竟然藕斷絲連！可憐的刺蝟同學，你的漫漫追星路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我也覺得奇怪啊！所以我回教室問了歐陽辰，他說，大王和柳星又和好了。」
「那刺蝟怎麼辦？」夏末有點擔心一根筋的傻刺蝟。
茜茜嘆了口氣，「唉，我不敢告訴他。他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本來他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沒想到又是空歡喜一場。我怕他受不了這個刺激。」
「我覺得應該告訴他，讓他死了這條心，不要再活在他自己的幻想裡面了。柳星根本就不喜歡他。不管他等多久，他們都不會有結果的。」夏末已經預見了刺蝟和柳星的結局，可刺蝟卻還在滿懷希望地傻傻等待。
「你說刺蝟怎麼這麼傻呢？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茜茜不理解刺蝟對柳星的這份執念。
以前，夏末也不懂。
但現在，她很懂。
「你喜歡過一個人嗎？」夏末第一次這麼直接地問茜茜這個涉及她最高機密的問題。
茜茜略感意外：我們剛才不是在說刺蝟嗎？怎麼矛頭一轉直指自己了呢？
這個問題很突然，但她沒有措手不及，她毫不扭捏地答道：「當然啦！我以前好喜歡張德培。」
「張德培？那個打網球的？」又是一個出乎夏末意料的答案。
「是啊！他長得那麼帥，球還打得那麼好，我當然喜歡他啦。」茜茜一臉驕傲，好像張德培是她的誰一樣。
夏末無語三秒鐘後，接著問茜茜：「你能說個靠譜的嗎？」
茜茜收起剛才臉上隨意的笑容，沉默了一下，然後表情嚴肅，很認真地說出了一個名字：「凱魯。」
聽到這個名字，夏末特別想提醒茜茜同學認真聽題。
這個名字比剛才的張德培更加不靠譜，好不好？張德培好歹是三次元里一個看得見、不一定摸得著的活生生的人，可凱魯只是個存在於二次元的虛構的漫畫人物啊！茜茜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過了一會兒，夏末明白了，茜茜是故意的。有些話，她不想說，或者說不出口，她就顧左右而言他。
既然如此，夏末很識趣地不再追問。
她看著地上斑駁的樹影，緩緩說出自己的看法：「我覺得喜歡是一件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或許刺蝟也是一樣吧，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不喜歡柳星，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不看柳星。」
夏末從地上撿起一片綠色的銀杏葉，拿在手裡轉來轉去。她好像想到了什麼，笑了一下，接著說道：「喜歡一個人，真是一件讓人無可奈何的事情。」
得不到，卻又忘不了。
茜茜看清了夏末眼裡的失落，卻裝作沒看到。她又恢復了剛才的笑容，調侃道：「夏末同學，你怎麼對這個問題這麼有研究啊？你喜歡上誰啦？說來聽聽！」
夏末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可現在還不是她向茜茜吐露心事的時候。
她有點心虛地低頭看著手裡的銀杏葉，答道：「才沒有呢！這都是書上寫的，我記住了而已。」
「真的？」
夏末認真地點點頭，鄭重其事地說道：「我保證，比珍珠還真。」
茜茜不再逼問，她開始說起她心中的完美男神——凱魯王子。
「你不覺得凱魯很完美嗎？高貴優雅，帥氣逼人，而且對夕梨一心一意，矢志不渝！你不知道他有多愛夕梨……」
此刻，走在夏末身邊的女生已經不是茜茜了，而是一個名叫「我好想成為夕梨」的花痴少女。
每個女生都幻想過自己的白馬王子，這些白馬王子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英俊瀟灑、對愛情忠貞不渝。
有第一點、沒第二點的那叫花花公子，有第二點、沒第一點的那是小說里的萬年男二。只有兩點皆有，那才是真正的白馬王子。
回教室的路上，夏末一直被茜茜強行灌輸「凱魯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的擇偶觀。
夏末雖沒看過《天是紅河岸》這部漫畫，但她聽三班的曉文同學說過。曉文同學看完《天是紅河岸》以後，眼裡心裡就只有一個凱魯王子了。
用茜茜的話來說，自從她認識了凱魯王子，身邊這些男生就再也入不了她的眼了。他們充其量最多就是高級一點的雄性動物而已。
雖說這大大降低了茜茜早戀的概率，但同時也大大提升了她未來嫁不出去的機率。
茜茜為了凱魯王子買了一整套正版的《天是紅河岸》的漫畫，為了讓夏末更加了解她心中這位完美男神身上的各種閃光點，茜茜主動提出要把漫畫借給夏末看。
夏末以馬上就要期末考試為由拒絕了她的提議。
夏末不需要凱魯王子，她已經有入江直樹了。凱魯王子還是留給茜茜和曉文同學喜歡吧，反正他也不缺夏末這個真愛鐵粉。
周六下午放學回家，夏末正好看到電視裡在放一個關於高考的訪談節目。
節目裡的一個狀元說，沒有人的高三是輕鬆的，沒有人的高三是快樂的。但只要熬過這一年，就實現了人生的第一次飛躍。當你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你會發現，過去一年付出的所有汗水和努力都是值得的。
說得更通俗一點，那就是：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所以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夏末覺得這位同學說的很有道理，但即使他不說，夏末也明白這個道理。
於是，夏末深深地記住了另一位高考狀元說的話：我們的命運一半掌握在上帝手裡，一半掌握在自己手中。當我們為自己手中的命運沾沾自喜時，別忘了上帝手裡的那一半；當我們為上帝手裡的命運無可奈何時，別忘了自己手裡的那一半。
看完訪談錄，夏末又看了一部電影——《蜘蛛俠》。
看完電影，她記住了那句著名的台詞：With great power comes great responsibility！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意外成為蜘蛛俠的Peter因為身上肩負的責任，放棄了自己喜歡的女孩。他對他喜歡的女孩說：「我會照顧你一輩子，因為我們是朋友。」
聽到這句話，屏幕裡面的女孩哭了。屏幕外面的夏末也哭了。
她最見不得這種兩個人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的戲碼。太殘忍啦！
你們知道兩個人相互喜歡的概率有多低嗎？為什麼還不好好珍惜？
Peter沒有回答夏末，夏末卻突然想起方政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我寧願當狗熊，都不要去當英雄。
當時，她覺得方政實在是個胸無大志的慫包。可現在看到電影裡的Peter，夏末好像突然理解方政的想法了。
英雄不是誰都能當的，如果讓他在大愛和小愛之間只選擇一個，毫無疑問，他必須選擇大愛，因為那是他作為英雄所背負的使命，那是他不可逃避的責任。
Peter選擇了拯救世界，放棄了他的愛情。
這就是他的選擇。
夏末只希望，他永遠不要後悔當初的這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