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後的十班

　　  返校那天，夏末在路上碰到了隆哥。

　　  她記起上學期期末考試結束的時候，隆哥曾信誓旦旦地對她說：「這次化學考試，我肯定是滿分！」

　　  多麼熟悉的場景，多麼熟悉的話語，就是不知道，結局會不會和以前不一樣。

　　  夏末很好奇隆哥是否實現了他的預言，便問道：「隆哥，你期末考試化學考了多少分啊？」

　　  隆哥一改往日的張揚風格，笑得無比平易近人。

　　  夏末一看這表情，就知道隆哥的滿分夢肯定是沒戲了。

　　  果不其然，他笑著說：「所謂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我不小心被扣了兩分。不知道你考得如何？」

　　  隆哥化學考了98分，夏末只考了91分。

　　  她馬上依樣畫葫蘆，現學現用。

　　  「所謂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我這次考得不太理想。」好在隆哥沒有刨根問底，夏末趕緊找個藉口先走一步。

　　  她實在不好意思告訴別人她的期末成績和年級排名，尤其是她的那些初中同學。

　　  到了教室，夏末前前後後查看了兩圈，都沒有找到她的課桌。

　　  她的課桌竟然不見了！難道是因為上學期的最後一個星期，她一個人坐的緣故？怎麼大家都有課桌，唯獨少了她的呢？這是什麼情況？

　　  幸好徐青幫她找新班主任說明情況，從空教室里搬了張課桌給她，否則，她就只能站著上課了。

　　  沒錯，你沒看錯，是新班主任。

　　  現在還沒到正式開學的時候，開學以後才會正式文理分班。所以十班還是原來的十班，但老師卻已經不是原來的那些老師了。除了摩爾老太，其他老師都換人了。

　　  以前的小個子女班主任又去教高一了，新班主任是個三十多歲的男老師，教語文，個頭兒也不高，黑黑的，國字臉，看起來很嚴肅。

　　  從此以後，他就是十班的班主任。

　　  徐青告訴夏末，十班要被拆了，這六十幾個人要被分到十二個班裡，平均一個班裡分到5個人。

　　  啊？

　　  怪不得這個新班主任這幾天一直不怎麼管十班，原來他只不過是個臨時的「保姆」啊！

　　  聽到這個噩耗，夏末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她本以為，文理分班不過是把班裡學文科的同學分出去。沒想到，再過十二天，眼前的十班就將不復存在，她不知道自己會被分到哪個陌生的班級，面對哪些陌生的老師，還有陌生的同學。

　　  夏末之前因為她不能進火箭班而難過，現在，她為了即將失去十班而難過。

　　  雖然這個班說不上哪裡好，總成績總是年級排名倒數，物理差不多次次墊底，班裡有些同學很招人煩，例如喇叭姐，但這裡有許多她的好朋友，有許多有趣搞笑的同學，還有時刻督促他們上進的摩爾老太……

　　  她心裡真的捨不得這個陪她走過一年的班集體。

　　  夏末惆悵地嘆了一口氣。她的前路似乎更加模糊了。

　　  中午去食堂吃飯，夏末發現，今年的高一新生飯量驚人，食堂都快被他們一掃而空了。

　　  她趕緊找一個還有飯菜的窗口排隊。就在她前面只剩一個人的時候，居然有人來插隊！插一個兩個也就算了，這一插居然就是六個！

　　  按夏末的經驗來看，如果只是插一個人，一般後面的人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與人方便自己方便，誰沒有插隊的時候呢？但最多也就能插兩個，否則會引起後面排隊人員的強烈抗議，非常破壞食堂里一片安定團結的氣氛。

　　  不等夏末發表自己的極度不滿，她後面的幾個同學已經開始聲討這種十分不道德的行為了。

　　  「怎麼回事兒？哪有這麼插隊的！」

　　  「有點公德心好不好？」

　　  「沒學過排隊嗎？」

　　  ......

　　  但插隊的這六個男生可不是吃素的，尤其是為首的那個男生，他看到後面的同學有意見，不但不理虧不道歉，反而一副理直氣壯、無所畏懼的模樣，瞪大了雙眼，昂著頭，看向聲討他的那些同學，大聲地挑釁道：「我就插隊了，怎麼啦！想打架的，就出來，我奉陪到底！」

　　  夏末發現周圍的空氣瞬間安靜了。

　　  她震驚了！

　　  插隊的人，她見過不少，卻從沒見過插隊插得這麼理直氣壯的人！簡直就是蠻橫無理！

　　  這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夏末倒是很想教訓一下眼前這個無法無天的人，可她沒那個本事。跟這種人講道理吧，那無異於對牛彈琴。得了，她還是乖乖地閉上嘴巴，接著排隊吧。維護正義的任務還是交給能力更強的人吧！

　　  顯然，後面的同學也是這麼想的。沒有人再對這六個不速之客指指點點，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等這六個瘟神走了，指責聲、抱怨聲開始此起彼伏地從夏末身後傳來。

　　  有些人就是這樣，哪怕不能傷敵人分毫，只要過一過嘴癮，罵上幾句，他們心裡就舒坦了，好像對方真的會因為自己的指責少了兩斤肉似的。

　　  其實，人家連根頭髮絲兒都沒少。

　　  夏末記住了這個插隊六人組的帶頭大哥，告誡自己以後遇到這個人一定要繞道走，絕對不要跟這種人產生任何交集。

　　  因為這種人有病——道德缺失狂躁症。

　　  端著來之不易的午飯，夏末找到徐青，她剛坐下，就看到卓芷宇悲憤地來找徐青借飯卡。

　　  原來，她剛才打好了飯菜，把餐盤放到餐桌上，就去買綠豆湯了。等她端著綠豆湯回來的時候，餐桌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她以為是有人跟她惡作劇，把她的午飯藏起來了，還找了半天。

　　  後來有目擊者告訴她，是食堂的工作人員看見這桌沒人，以為桌上那盤她剛買的飯菜是沒人要的，就把她的飯菜倒掉了，餐盤也回收了。

　　  可憐那一盤飯菜了！不對，可憐卓芷宇了，她好不容易來食堂吃頓午飯（平時她都回家吃飯），好不容易打好了飯菜，一口還沒吃，就被別人倒掉了，連空餐盤都沒給她留下。

　　  欲哭無淚的卓芷宇只得再去買一份午飯，可她飯卡里的錢不夠了，只好找熟人借飯卡。

　　  夏末再次感慨：可憐的卓芷宇啊！同時，她要牢記：以後打完飯菜，一定要派人鎮守，絕不能讓來之不易的飯菜就那樣進了泔水桶！

　　  中午的卓芷宇傷的是心，下午的夏末傷的是身。

　　  事情是這樣的。

　　  下午課間的時候，夏末去上廁所。上完廁所，她沒注意到台階上有一灘水，她剛走一步，還沒站穩就滑倒了。

　　  她整個人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腰剛好撞到了後面的台階上，她右手下意識地想抓緊什麼東西來穩住自己，結果抓了個空，手背還擦破了。

　　  當時廁所里還有一個陌生的女生，她看到夏末痛苦的表情，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狼狽的夏末硬撐著從地上站起來，連聲說道：「沒事兒，沒事兒！」

　　  但願真的沒事兒。

　　  上課鈴響了，夏末用左手抵住腰，這樣多少可以減輕一點疼痛感。然後，她步履維艱地向教室走去。

　　  坐在教室門口的11同學看到夏末這個樣子，開玩笑說：「夏末，你怎麼腰折（夭折）了？」

　　  夏末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算是回答。

　　  她總不能跟11同學說「我剛剛在廁所摔了一跤」吧！

　　  多丟人啊！幸好這次沒傷到骨頭，否則她可就一摔成名了。

　　  晚飯的時候，夏末特意早點奔去食堂。因為她對中午那六個男生的插隊行為恨之入骨，所以她決定自己以後都乖乖地排隊。

　　  可她排了十五分鐘，只向前挪動了三步！

　　  前面總有人插隊，這個隊伍沒有變長，卻變得越來越粗。

　　  夏末往賣飯的窗口一看，那裡居然圍了五六個人！照這個速度，什麼時候才能排到她啊？就算排到她了，估計也沒什麼吃的了。

　　  不是我想插隊，我是不得不插隊啊！要不沒飯吃啊！

　　  夏末給自己找了個插隊的理由，便去尋找插隊的目標。

　　  一分鐘後，她成功地鎖定了目標，讓茜茜幫她買了一碗過橋米線。

　　  兩人一起吃晚飯。她們吃著吃著就聊起了分班。

　　  夏末問茜茜的期末考試排名，茜茜風輕雲淡地答道：「年級第十。」那語氣就像是她今天早上吃了一籠小籠包一樣平常。

　　  這個答案讓夏末嘴裡的米線頓時失去了滋味。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剩下的米線吃完的。

　　  不要誤會，她不是因為茜茜考得比她好得多而不高興，而是為自己成績太差而難過。

　　  如果說她和歐陽辰的距離讓她有些傷心，那她和茜茜之間的差距就讓她有些痛心了。畢竟高一開學的時候，她和茜茜基本在同一條起跑線上。

　　  不知不覺間，她竟然被茜茜甩在了很後面很後面，連茜茜的後腦勺都看不到了。

　　  照這樣看，茜茜一定可以進火箭班，那她的未來又在何方呢？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夏末的心就像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晚自習的時候，夏末努力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專心寫作業，慢慢平復胸中那顆有些煩躁、有些焦慮的心。

　　  第二節自習課剛上十分鐘，夏末突然眼前一黑。

　　  她趕緊看看窗外，發現整個校園都漆黑一片。

　　  停電啦！居然停電了！

　　  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一年多，夏末和她的同學們終於盼來晚自習停電了！

　　  校園裡立馬傳來陣陣尖叫聲、各種口哨聲。

　　  反正誰也看不到誰，老師也不知道是誰幹的，哪怕他們想秋後算帳都找不到對象。

　　  夏末安靜地趴在桌子上，望著窗外深邃的星空。很奇怪，她剛才的那點興奮勁兒轉眼就消失了，現在，她的心裡異常平靜。

　　  她自動屏蔽了外界的喧鬧，心無旁騖地看著天上的星星。

　　  藍黑色的天空就像一個巨大的棋盤，那一顆顆或明或暗的星星就像棋子。不管外界如何變化，它們都一如既往地掛在天上，對著地下萬物眨著眼睛。

　　  剛才停電的那一刻，夏末眼前一片漆黑，可沒過多久，她就看到了窗外的明亮。

　　  這點明亮告訴夏末，哪怕你覺得自己陷入黑暗之中，也一定能找到一絲光亮。

　　  那些閃爍的點點星光仿佛給夏末指明了方向。

　　  她忽然明白了，她不需要去在乎茜茜的成績和排名，她不需要在意自己是不是能進火箭班，她不需要為了過去的考試結果而自怨自艾，她不需要去質疑自己的能力。

　　  她要做的，是腳踏實地地認真過好每一天，全力以赴備戰後面的每一場考試。至於結果如何，那就聽天由命吧！

　　  成功本來就是多種因素的產物，努力可能僅占其中百分之四十的比重。但是不能因為那未知的百分之六十，就放棄了努力。

　　  因為對於大多數的普通人來說，努力了不一定會成功，但不努力卻肯定不會成功。

　　  所以，夏末同學，請你拿出全力，勇敢地往前沖吧！

　　  記得《十七歲不哭》里羅楊說過這樣一句話：一個人一直強，那不算強，非要遇上點事挺過來了，那才叫強。

　　  這世上哪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只有讓你不斷變得更強大的契機。

　　  夏末的心裡就像照進了一道光，她終於走出了心裡的黑暗世界。

　　  就在夏末思考人生的時候，她眼前的漆黑突然被光亮取代。

　　  夏末趕緊閉上雙眼。她需要時間來適應突然出現的明亮。

　　  來電了。

　　  大家剛才那股興奮勁兒頓時變成了一片唉聲嘆氣。

　　  從上學第一天起就盼的晚自習停電，僅僅持續了十分鐘！這是在逗大家玩嗎？

　　  有的同學甚至已經喜滋滋地摸黑收拾好了書包，就等老師一聲令下回家了。

　　  代笑天就是其中之一。他已經背好了書包，做好了回家的準備。如今來電了，他只得失望至極地把書包放回課桌里，不情不願地寫起了化學作業。

　　  這真是一個值得紀念的夜晚啊！

　　  在這個夜晚，一中前所未有地停了十分鐘的電。

　　  在這個夜晚，夏末從星星那裡找到了前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