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生機

　　  三月竟然還下了一場雪！

　　  這場突如其來的雪，雖然沒有讓大地銀裝素裹，卻成功地讓夏末得了感冒。

　　  她每天差不多要用掉半卷衛生紙，有時候忘記及時補充捲紙，她就向後面的蕭然「借」。

　　  當然，說是借，其實根本就不用還。

　　  讓夏末驚奇的是，蕭然的課桌似乎就是個捲紙倉庫，他那裡總有用不完的捲紙。

　　  無論何時，無論何人，只要說一聲：「蕭然，借點衛生紙！」他就立馬從課桌里拿出一卷捲紙，遞給對方，待對方撕下足夠的捲紙後再拿回自己的捲紙。

　　  夏末一開始很不好意思向蕭然借這種東西，後來借得多了她也就習慣了，而且，蕭然似乎比她還習慣。

　　  隨著天氣轉暖，夏末和感冒的抗爭終於結束了。在這個過程中，蕭然無私提供的捲紙功不可沒。

　　  這一天是英語早自習。

　　  按照老規矩，早自習的最後十分鐘要聽寫這個單元學的單詞。

　　  恢復健康的夏末背起單詞來也倍感輕鬆，臨時抱抱佛腳就足以讓她得個90分以上。可她的同桌小棋就沒那麼幸運了，她聽寫從來沒有及格過。  

　　  沒錯，從來沒有。

　　  這主要是因為小棋完全就沒把聽寫當回事，及格或者不及格，對她來說根本無所謂。反正不管聽寫及不及格，英語考試的時候她都肯定是不及格。

　　  但今天的小棋格外反常，從早自習開始，她就一直在乖乖地背單詞，沒有抄作業，沒有玩遊戲，也沒有趴在桌上睡覺。

　　  夏末心想：小棋這是受到什麼刺激啦？難道是她身體裡熱愛學習的細胞被激活啦？

　　  聽寫的時間到了，英語老師走進來，讓大家把相關資料收起來，然後給每人發了一張作業本大小的白紙，開始聽寫單詞。

　　  看來小棋早上的功夫沒有白費，前幾個單詞她都很順利地寫了出來，不似往日裡百無聊賴地拿著筆，托著腮，發著呆。可沒過一會兒，小棋就皺著眉，無從下筆了。

　　  果然，臨時抱佛腳對小棋這種學生來說，終究是沒有太大成效的。

　　  夏末看著小棋，心裡好著急。她好想幫小棋把她不會的單詞都寫上去啊！難得這次她會用心背單詞，總應該和以前有個不一樣的結果吧。

　　  可惜事與願違，二十個單詞，小棋最後寫出來11個。

　　  聽寫結束，最後一排的同學開始站起來收聽寫紙。  

　　  夏末趁著英語老師看向另一側的大好時機，一把抓過小棋的聽寫紙，迅速找准位置（聽寫是有順序的），用最快的速度模仿小棋的筆跡寫下了一個單詞。

　　  她剛寫完，收聽寫紙的同學就走到了她跟前，夏末把兩張聽寫紙一起遞了過去。

　　  這一幕恰好被英語老師看在眼裡，他立刻朝夏末走了過來，接過聽寫紙，找到小棋的那一張，認真仔細地看了半天，說了句：「模仿得挺像，可以參加模仿秀了。」然後，他就走了。

　　  夏末看事情已經敗露，擔心英語老師把這件事捅到班主任那裡，讓她接受一次深刻的批評教育。

　　  於是，她趕緊跟了過去，主動向英語老師承認了錯誤，態度十分誠懇：「老師，我錯了！您能饒了我這一次嗎？我以後保證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夏末的英語成績很好，能排進年級前二十名，而且平時表現都挺好，英語老師一直挺喜歡夏末這樣的乖學生，所以，他這一次本來也沒打算為難夏末。

　　  英語老師沒有回答夏末，而是指著聽寫紙上的pretty，問道：「你是不是寫的這個單詞啊？」

　　  夏末一愣：我明明寫的是steal啊！如果我說不是，老師會不會更生氣啊？如果我說是，似乎沒什麼損失，那就承認吧。  

　　  然後，她看著自己的鞋，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答道：「是的。」

　　  英語老師對這個答案似乎很滿意，說：「這次就算了，以後不能再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了。」說完，他就轉身回辦公室了。

　　  夏末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這次幸好她有驚無險，沒有因為一時衝動而被班主任請到辦公室談話。

　　  不過她的內心還是有點小小的得意。沒想到自己的模仿能力竟然如此高超，連英語老師都分辨不出真假。

　　  要知道她和小棋的字相差的不是一點半點，而是十萬八千里。

　　  能在短短的幾秒鐘內，將另一個人的筆跡模仿得有八九分相似，我實在是太厲害啦。

　　  她都有點佩服自己了。

　　  小棋見夏末笑著走進了教室，知道老師沒有懲罰夏末。

　　  對於夏末剛才的做法，小棋不是很理解。她問夏末：「我不會的那麼多，你幫我多寫一個，也改變不了什麼啊！」

　　  「我沒想改變什麼，我就是覺得，每一個認真努力的人都值得一個好一點兒的結果。」

　　  夏末本就不指望自己的挺身相助，能換來小棋感謝的隻言片語，她只希望小棋能早點醒悟過來，不要再繼續得過且過地混日子，浪費了大好的青春年華。  

　　  夏末打開課桌找下節課要用的資料，耳邊忽然聽到一聲：「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

　　  夏末吃驚地看向小棋，見她正微笑著看著自己，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裡面透出滿滿的誠意，不帶一點戲虐嘲諷之意。

　　  夏末頓時心中一暖。

　　  原來，你對一個人真心的關心和幫助，她是一定可以感受得到的。

　　  做完課間操，夏末和Lily一起並排上樓回教室，邊走邊聊著Lily最近看的電視劇。

　　  走到一個拐角處時，夏末忽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來自她的正前方，那是一個比她高一頭、比她胖兩圈的男生，他就像一座小山一樣擋住了夏末的去路。

　　  誰能想到課間操時間，還有同學逆人流方向前進呢？

　　  幸好夏末走得很慢，沒有撞上面前的這座「山」，但兩個人顯然都被這場突如其來的狹路相逢嚇到了。

　　  一時之間，他們誰都沒有動，就像兩尊雕像一樣矗立在那裡。

　　  過了大概3秒鐘，夏末先反應過來，繞過小山，然後看到了第二個逆人流方向前進的同學——歐陽辰。

　　  他抱著一摞習題冊緊跟在大高個後面，感覺這個大高個就是他的開路先鋒。  

　　  這次的意外相遇讓兩個人都感到十分驚訝。

　　  夏末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她和歐陽辰本學期的第一次見面竟然會是這樣！

　　  歐陽辰看到夏末，立馬就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前方的大高個突然剎車停住了腳步，自然是因為他差點撞到面前這個小女生。

　　  歐陽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地說道：「幸好剛才不是我走在前面。」

　　  夏末聽到這句話有點莫名地生氣，立馬回應：「我還不稀罕撞你呢！」

　　  然後，她看都不看歐陽辰一眼，就和Lily一起回教室去了。

　　  第二學期開學以來，夏末和歐陽辰的第一次會面就這樣草草結束了，歷時不到30秒。

　　  歐陽辰回頭看了一眼夏末的背影，微微笑了一下，然後繼續向辦公室走去。

　　  今天天氣不錯。

　　  中午吃過午飯，夏末和CC一起去後湖散步曬太陽。

　　  很久很久沒有來後湖，夏末發現這裡的梧桐樹已經悄悄發出了嫩嫩的新芽，那一點點綠在溫暖的春風中慢慢長大，讓人感到春的氣息，生命的力量。

　　  不管經歷了怎樣的寒冬，承受了怎樣的風雪，待到春日陽光普照大地之時，曾經蕭瑟的梧桐樹又煥發了生命的光彩，悄無聲息的完成著生命的又一次循環。  

　　  春天真的來了，帶著希望，帶著生機，默默走到每個人的身邊，等著發現它的眼睛。

　　  陽光灑在夏末的身上，似乎直射她的心底，一掃整個冬季的陰雲，讓她的心變得更加溫暖，更有活力。她就像一株極度渴望陽光的小草，在陽光的照射下，開心地吸取著無窮的能量。

　　  下午的第一節自習課是化學培優。化學培優班有兩個，一班到六班湊成一個班，七班到十二班湊成另一個班，每個班有十個名額，一般都是化學成績最好的前十名。

　　  這一天是第一次培優，夏末和卓芷宇帶著筆記本提前來到了指定的教室。

　　  當時教室里沒有幾個人，而且都是陌生的面孔。她倆挑了一個窗邊第三排的位置，開始聊TVB的經典長劇《創世紀》。

　　  不一會兒，其他同學陸續進入教室。茜茜看到夏末，就拉著她的同班同學小喬坐到了夏末和卓芷宇的後面。

　　  教室很快就要坐滿了，只剩下正中間第一排的位子。

　　  估計大家都不想和老師近距離接觸，或者……是怕吃粉筆灰吧。

　　  快上課的時候，歐陽辰和他的同學從容地踩著鈴聲走進了教室。他環視全班，發現只剩下這麼個「寶座」，便不情不願地做到了正中間的第一排——絕對的VIP專座。  

　　  夏末看著歐陽辰皺著眉頭落了座，竟然心生歡喜！

　　  歐陽辰天生一副樂天派的模樣，整天嘻嘻哈哈，很少會看到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偶爾讓這個一路順風順水的天才少年吃吃苦頭也是好的。

　　  摩爾老太不是說過嘛，人要在挫折中成長。

　　  雖然這句話跟今天的事情，好像沒什麼關係。

　　  坐在歐陽辰後面的男生拍拍他的肩膀，幸災樂禍地說道：「哥們還以為今天要和老師來個最親密的接觸，沒想到還有你小子擋在前面！」

　　  歐陽辰開玩笑道：「要不咱倆換換？讓你得償所願。」

　　  「去你的！」預料之中的拒絕。

　　  講課的是摩爾老太的徒弟——來自四川的小陳老師。他是去年剛剛大學畢業分配到一中的男老師，大概一米七，中等身材，皮膚有點黑，戴著一副眼鏡，書生氣十足。

　　  他面對下面來自不同班級的優秀學生，有些緊張，但課講得還是有條不紊，只是他的四川口音偶爾會讓下面的同學忍俊不禁。

　　  當講到共價鍵的形成時，他打了個比喻：「這兩個孤單的電子就結合在一起，就像早戀一樣。」

　　  這個新奇的比喻引得下面的學生哄堂大笑。

　　  夏末笑著笑著，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飄向歐陽辰的背影。她看不到歐陽辰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後腦勺。

　　  記憶中，她好像從沒看過歐陽辰的後腦勺。

　　  初中的時候，她一直坐在前排，而高個子的歐陽辰一直坐在後排，要看也是歐陽辰看她的後腦勺。

　　  仔細想想，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跟歐陽辰坐在同一間教室里上課了。

　　  夏末忽然好懷念初中的時候，她和歐陽辰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那些日子。

　　  就在夏末盯著歐陽辰的後腦勺，回憶過去的時候，這個後腦勺竟然轉了過來！

　　  夏末很快看到了一張笑得陽光燦爛的熟悉面孔，就在兩人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夏末的臉一下子熱了起來，一時間心中小鹿亂撞。

　　  她條件反射般迅速轉移視線，低頭看向自己的筆記本，慌亂中還莫名其妙地拿起了筆。

　　  她本來想用筆來掩飾她的尷尬，沒想到這個道具讓她更加尷尬：現在又不是記筆記的時候，難道要她把小陳老師剛才說的話記下來嗎？天啊！自己為什麼要把筆拿起來呢？還有比自己更傻的人嗎？  

　　  夏末不知道歐陽辰為什麼會突然看向這裡。是看她嗎？還是要和後面的人說話呢？她的大腦一片混亂……

　　  她不敢抬頭看歐陽辰後面的動作，依然低著頭，同時在心裡祈禱，希望歐陽辰沒有看到剛才她的傻樣兒。

　　  過了好一會兒，夏末的心情才平靜下來，繼續認真聽課。幸好身邊認真聽課的卓芷宇，沒有發現她剛才一系列奇怪的反常行為。

　　  這節課很快就過去了，夏末一邊偷偷留意著歐陽辰他們離開了教室，一邊心不在焉地和茜茜聊著天。等卓芷宇整理好筆記，夏末便和她一起回十班了。

　　  她開始期待下一次的化學培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