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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可控制地想起羅卓薇的臉,想起那場上周的雨,想起她的幾縷濕發貼在額前,看向我的眼神比屋檐外的雨霧朦朧還要欲語還休,這份清純便被想像擅自加工為驚心動魄的美麗。
更可惡的是,原本沒有注意到的東西也在這種無端的臆想里變得清晰無比。南中校服的用料一般,因此她身上的那件襯衫是雪白而單薄的,在迎雨奔跑的時候被稍稍打濕,變得貼身的布料透出些許……
打住臣航你他媽是禽獸嗎你在想什麼啊!
先不說羅卓薇根本不喜歡你就算喜歡你你也不能就這麼在心裡臆想她下流的樣子吧!
……我不得不承認,即使在心底里一遍遍否認,想方設法地挖掘出千萬條理由勸說自己冷靜地一笑而過,我仍然因為林昊淵那句半真半假的「羅卓薇對你有意思」感到動搖不已。
以至於晨間英語聽寫的時候我完全是放空的狀態,廣播裡枯燥無味的英式女聲拼出的單詞像是白噪音一樣被我的耳朵自動過濾,我稀里糊塗地把答題卡填上就乾脆交了上去。
真的是要被林昊淵這個狗東西害死了
課間時,放在抽屜里的手機開始嗡嗡地震動,我煩躁地撥了撥後腦勺的頭髮,空著的另一隻手把手機掏出來滑屏解鎖。
微信提示的頁面懸浮在鎖屏上,內容瀏覽是
【林狗淵:放學後去不去打球】
【滾遠,爸爸不去】
我不動用腦子都知道:要是我去了,林昊淵絕對能夠沒臉沒皮地繼續追問我昨天那個話題。
回復完林昊淵以後我順帶把手機設置成靜音模式,甚至開始思考要不要找個方法聯繫上昨天林昊淵避之不及的那個妹,告訴她在什麼地方能堵著林昊淵。
不過經過剛才這下打岔,原本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想法倒是散去不少。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現實沒有放過我。
「臣航。」
是羅卓薇的聲音。
那個本不應該出現在我失控的綺念里的漂亮女生,現在就在我的面前。
「早上的聽力已經過完機子了,給你。」她對我笑了笑,稍稍彎著腰,把我那張胡亂的答題卡端正地放到我的桌上,那雙被無數男生私底下稱讚漂亮得像琥珀石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看著我,軟棕色的瞳仁更顯得她的目光柔軟溫順。
她接著輕輕道:「你的答案填錯位了,所以是不及格。」
我一瞬間感覺自己的神經都緊繃起來。
倒不是因為這個無關緊要的不及格,而是因為她和我之間的距離。
她的雙手微撐在我的桌緣,因此稍微傾身和我說話時,界限早就超過了安全的禮貌距離。她毫無自覺的靠近讓我感覺到一種本能的危險,但這種危險不來源於她,而是來自我自身。
羅卓薇是那種把握不好距離感的人嗎?
我混亂地想著。她不應該和男生靠這麼近的。
「……我知道了,謝謝你。」我艱難地絞盡腦汁地回想著我平時是怎麼和羅卓薇相處的,努力地在她面前掩飾我的不自然。
「不客氣。」她沒有察覺到我的不對,只是盡職盡責地補充道,「所以放學的時候記得留下來重新聽寫哦。」
還好剛才拒絕了林昊淵去打球的邀請。
「我知道了。」我拿起我的那張答題卡,仔細一看從第三題開始我就全都塗錯了位置,「老師來負責重聽?」
羅卓薇搖了搖頭:「不是的,由課代表負責。」
我把答題卡夾在指尖打轉的動作頓了一下:羅卓薇,是英語課代表。
「那個,羅卓薇……今天都有誰需要去重聽?」
擊碎我這般小心翼翼提問的是羅卓薇有些困擾和抱歉的笑容:「嗯……今天不及格的只有臣航你呢。」
#14
靠窗的座位的視野很好,且由於高二三班在二樓的緣故,從羅卓薇的位置上往窗外往下望,能夠很清楚地看到操場,以及操場旁的四個籃球場。
羅卓薇是典型的被所有老師信賴的好學生,放學後她時常會被老師叫住,留下來幫忙處理一些事情。
有時候教室里留下的是她和班長,也有時候只有她一個人。
一旦教室變得安靜,那麼窗下方球場的那種熱火朝天的聲音就會變得清晰可聞。籃球重重砸在塑膠地面上的擊打聲音,球鞋摩擦發出的短促的吱啦聲,還有半清不楚的男生們談笑的聲音。
青春期精力旺盛到無處發泄的男生對籃球的熱愛簡直到了一種匪夷所思令人髮指的地步,那四個球場除去雨天和寒暑假,永遠是會被一群男生占據。
「男生們好吵。」
羅卓薇還記得和她同為女生的班長這么小聲嘀咕地抱怨過,手上拿著訂書機訂假期作業試卷的動作倒是沒有放緩:「你也這麼覺得吧?」
她能夠理解班長說的話:和女生相比,這個年紀的男生簡直就像是一台上足了馬達的機器,或者是一頭永遠不知睏倦的野生動物。
生長期抽長的身體和日益增長的力氣怎麼看都是粗暴和野性的象徵,無論他們有沒有這個想法,但無可否認的是正值蛻變期的男生就是危險的代名詞。
因為他們已經和小時候不一樣了,男女之間的差異就在這個階段畫下鮮明的分隔符。
「嗯。」對於當時的羅卓薇而言,窗外這些熱鬧的聲音不過是一種可以被忽略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