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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 客廳里只剩下楊心躍「況嗤況嗤」的吃瓜聲, 她吃得飛快,一塊西瓜幾口就吃得露青皮。鍾可剛剛切了一顆足有八斤的大西瓜,楊心躍一個人就吃掉一半。
她吐籽的時候活像個「豌豆射手」, 噗噗噗噗的把籽吐進垃圾桶里。
只是有一粒西瓜籽沒有吐乾淨,黏在了她的嘴角上, 鍾可見她一副傻樣,無奈的嘆了口氣, 右手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腦袋「扭」了過來。
「你啊,笨死了。」說著, 鍾可拿著紙巾的左手輕輕貼了上去, 幫她擦掉嘴角的西瓜籽。
楊心躍睫毛抖了抖, 眼睛半合攏著, 乖乖任他擦。
小嘴擦乾淨, 轉眼又是一個乾淨漂亮的大姑娘。
楊心躍看看手裡剩下的半塊西瓜,問他:「……那我能繼續吃了嗎?」
鍾可提醒她:「你少吃點,咱們在人家家裡做客呢。白芊都沒吃, 你吃得這麼歡。」
在對面當了半天電燈泡的白芊,「噗嗤」一聲笑了。
見兩人同時扭過頭來看她, 白芊趕忙擺擺手,說:「沒事沒事,心躍想吃就吃吧,一個西瓜,吃不窮我家的。」
說著,她「以身作則」,乾脆拿起一塊西瓜送到嘴邊,大口咬下去,又甜又多汁的果肉在嘴巴里爆開,一口便甜到了心裡。
有了吃西瓜這件事作為緩衝話題,三個人之間的氣氛終於沒那麼尷尬了。
白芊手裡捧著西瓜,埋頭專心啃了幾口,忽然又停下來,直起身子看著對面的二人。
「這段時間謝謝你們一直惦記著我,又是幫我送試卷、又是幫我送筆記……說實話,最開始抑鬱症爆發那陣子,我確實動過心思,想乾脆休學算了。我根本不可能走上考場,我就是一個已經點燃的□□,上次是炸了自己,下次說不定就要炸飛別人。
「結果那天從醫院回來後,我看到樓下的快遞室里有你們送過來的東西,試卷、筆記、手寫信,還有袁筱給我畫的一幅畫,畫上咱們幾個站在一起,穿著學士服,笑的特別開心。
「我當時抱著東西想了整個晚上。我意識到自己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和你們在一起,一起參加高考,一起踏入大學校園,一起畢業,踏入社會。
「我不想和你們分開。即使泥潭已經淹沒了我的腳,但是我知道,你們一定會伸出手,把我從漩渦里拽出來的。」
白芊說話的語氣很平靜,她沒有流淚,也沒有激動,像是在敘述窗外天氣一樣,淡淡的把這短時間的心理波動講述出來。
她講到一年前,她剛確診抑鬱症時,一直在想「不如死了好了」;她說她報考寄宿制的復讀學校,本意是為了甩開母親的看護,可又不忍心看媽媽為她提心弔膽;她又講到自己「偶像包袱」太重,每天需要吃的藥物都提前放進維生素瓶里,在宿舍偷偷吃……「對不起,這麼久以來,我隱瞞了你們這麼多事情。」白芊低頭看著手上被她啃得七零八落的西瓜,西瓜汁淌了滿手,很是黏膩。「白芊,你不需要道歉的!」楊心躍趕忙搖搖頭,自責地說,「在知道你的病情後,我查了一些資料,也回憶起咱們在一起時,你說過的很多話。我這才意識到,其實有好幾次,你都在向我們『求救』,可是你每次把煩惱展露出來時,我們都粗心的沒有捕捉到你的信號。」
她直接握住了白芊冰涼的小手,兩雙同樣被西瓜汁弄髒的手上下交疊。
鍾可坐直了身子,悠悠道:「你是我們的朋友,從開始到現在再到未來,你都是。很多人都被抑鬱症擊倒了,而你重新站起來,還選擇繼續往前走,真的很了不起。」
接觸到兩人誠摯的目光,白芊心頭最後一層薄冰終於被敲碎,消散在陽光之下。
「謝謝你們。」白芊哽咽著,卻又強忍住淚水——若把其他人的內心世界裡的負面想法比喻為一彎潺潺流淌的小河,那麼抑鬱症患者的內心世界裡,負面情緒就是突然暴漲的洪水,稍不留神,就會衝垮這個世界。而她要做的,就是在心裡築起一座大壩,調節它、壓制它,直至最後打敗它。
她早已答應過自己,積極看病,努力應對,不再流淚。
世界上美好的東西那麼多,她就算要哭,眼淚也要留到幸福的時候。
三個人慢慢聊著天,白芊在家裡休養了一個月,一直沒有見外人,對班裡發生的大事小情很好奇。
楊心躍說:「其實有不少同學在關心你,高考就剩下不到一個月了,你若是恢復的還不錯,要不要回來?」
「還是不了。」白芊想了想,還是拒絕了,「我只要一想起之前在課堂上突然發作,就恨不得消失在地縫裡。現在回去,不過是給同學們徒增話題。而且抑鬱症這種病,就算你們幾個覺得無所謂,其他人肯定會有些彆扭,我不想看到大家小心翼翼地對待我,那樣我會覺得自己像塊玻璃。」
鍾可也贊同她在家複習:「那也好,反正該複習的內容,老師已經給咱們複習完了。最後這段時間就是做卷子、講卷子,你安心在家背書就好,而且有白阿姨和你作伴,兩個人一起複習,事半功倍。」
「那個……」白芊頗有些尷尬,「你們知道她是我媽媽之後,不覺得彆扭嗎?」
「有什麼彆扭的?」鍾可說,「我還記得白阿姨在入學第一天的自我介紹,她說她參加過二十多年前的高考,明明考中了,可是因為家境貧困沒能繼續讀書,所以才想在退休後再去追夢。我知道她說這些話,是為了掩蓋她和你的關係,但我相信這些話也不是全然的假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