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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不是。」白芊點頭,「當年沒能去讀大學一直是她心裡最大的遺憾,她很喜歡看書,之前上班的時候一直是業務骨幹。」
「那不就行了。」鍾可說,「阿姨學得這麼刻苦,按照上次一模考試的成績,她已經踏入二本線了,誰說五十歲的人不能上大學呢?」
聽到這裡,楊心躍趕忙擦乾淨手,把包包拿過來,從裡面鄭重的取出一個平整的信封。
信封打開,兩枚塑封好的卡片掉到了她的手心裡。
卡片正面,印著照片與考生須知,且加印紅章;卡片頂部,「燕京市2018年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全國統一考試准考證」幾個字仿佛自帶光芒。
楊心躍狡黠一笑,把兩枚卡片在閨蜜面前晃了晃:「白芊,這是你和白阿姨的高考准考證,務必收好。」
沒錯,這次她來白芊家,其實身上背著兩個任務,其一嘛就是看看她身體恢復的怎麼樣,第二就是要把高考准考證送到她們手上!
白芊心神一震,望著那兩枚硬硬的小紙片,一時間無數滋味湧上心頭,她抬起手想拿,又緊張地縮了回去,先把一雙手擦乾淨了,才鄭重的接到手中。
「……謝謝你們。」白芊眼神顫動,指腹輕輕摩挲著准考證上的姓名,「我媽媽一定會很開心的。」
楊心躍猶豫了兩秒,小聲問:「那個……你現在原諒阿姨了嗎?」
當初,白芊的父親送女兒去考場,回來的路上遭遇車禍,意外去世。白阿姨強忍痛苦,為了不影響女兒的高考,並沒有告訴她真相。當殘酷的事實最終暴露後,白芊與媽媽大吵一架,兩敗俱傷。
她的肩上承載了太多,之前每一次提起媽媽時,白芊都是帶著怨恨的。楊心躍想,白芊之所以得抑鬱症,恐怕也有這份原因。
聽到她的疑問,白芊沉默良久,最終悠悠嘆了口氣:「我也沒辦法說清楚現在的想法,她確實是愛我的,我也是愛她的,我沒辦法清晰冷靜的評判她的對錯,我想還是等我再長大一些,等我也成為媽媽,說不定就能明白她的想法了。」
楊心躍露出了一個難過的表情。身為局外人,她很喜歡白芊,也很喜歡白阿姨,但這件事上她沒辦法插手,只能默默期盼母女倆能重歸於好。
白芊苦笑:「爸爸去世帶給我的打擊真的太大了,他一直期望我能考一個好的大學。距離高考越近,我夢到他的時間就越多,我總是會想,如果他還在世,如果他能親眼見到我走進考場、拿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該有多好啊。」
聽到這裡,楊心躍再也忍不住,撲上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兩個女孩依偎在一起,如兩隻互相取暖的小獸,向彼此傳遞著溫暖與希望。
鍾可靜靜地坐在一旁,沒有說話。男孩的視線落在雙手上,他沉默的像是一尊雕像。
※
離開白芊家時,時間已經很晚了。
晚上學校還有晚自習,鍾可主動提出送楊心躍回學校。
從白芊家樓下到小區外的車站,要經過一個街心花園。楊心躍閒不住,一躍跳到了花壇的矮欄上。那矮欄只有一塊磚的寬度,楊心躍左扭右扭差點摔下來,趕忙張開雙臂保持平衡。
待掌握好平衡後,她每一步都穩穩的踩在磚頭上,後腳尖頂著前腳跟,一步步走得慢吞吞的。
鍾可也不催她,她在上面走,他就在矮欄下面跟著她,一直小心注意著她的動靜,若是她掉下來了,他能及時拉她一把。
楊心躍傲然叉腰:「鍾可,我現在比你高了!」
從現在的角度看下去,剛好能看到男孩的發旋,她伸手戳戳它,發現男孩的髮絲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樣。
「又軟又細。」她評價。
鍾可:「……什麼又軟又細?」
「頭髮啊,還能是什麼呀。」
鍾可不說話了。
女孩傻乎乎的。她怎麼會知道身旁這個看似老實的男孩,也會做那些說不出口的青春期綺夢,而在那些纏綿的夢境中,「他」向「她」多角度全方位的展示了自己即不軟更不細的東西。
鍾可手心滾燙,他悄悄掐了自己一下:太陽還沒下山呢,他不該在這時候想起那些會讓他在清晨偷偷洗內褲的畫面。
楊心躍見他一直沒反應,以為他是累了:「你今天怎麼這麼沒精神啊?昨天沒睡好?我看你在白芊家也不怎麼說話。」
楊心躍分心注意腳下的矮欄,待她走出好幾步了,才發現鍾可沒有跟上來。
她疑惑的回頭看去,只見男孩停在一樹楊柳下,傍晚的夜風輕揚,柔韌的樹枝在空中飄蕩,枝條多情地撫過了男孩的肩膀。
楊心躍忽然看呆了。
她覺得自己也被那微風吹了起來,整個人化作一顆桃紅色的氣球,被風兒吹向了鍾可的方向。
樹葉沙沙,男孩定定看著她,聲音清澈:「其實……只是白芊的話讓我聯想到了自己罷了。」
楊心躍不解。
鍾可說:「你記不記得,你之前問過我,為什麼我上一次高考沒有考數學嗎?我當時沒有回答。」
楊心躍很聰明,她早就隱隱猜到了答案。可是她知道,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塊不能被揭開的傷疤,所以她一直乖巧的站在那個答案外圍,不想去觸碰男孩的痛處。
她趕忙擺手:「沒關係的,你要是不想說不用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