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262:悉心照料(5000)
驚異於他在此,也驚異於他此刻的衣著。莫秦與南朝大戰在即,他不守在軍營來這裡做什麼?
還有,這不過一間農舍,他穿成這樣又是為何?
還有昨日自己意識不清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蘇霽月怔怔看著她,萬千疑問縈在腦海卻漸漸就發覺出他的不同來。
好似,有什麼東西變了!
往前的他從無這般溫潤的姿態,即便是偶爾的柔情似水,周身至始至終也結了一層寒氣,那是他本來的面目,是他身居戰場多年才有的氣韻。
可是今時,不過睡了一覺而已,他竟好似換了一個人一般。
樓宸微笑看著她,上前一步攙扶了她往桌上而去:「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們先吃飯,吃完再細說。」
扶蘇霽月坐下,他盛了一碗湯給她:「你嗓子不好,先別說太多話,喝點熱湯溫溫喉嚨。」
蘇霽月喝著他遞上來的熱湯,是很普通的鄉間小菜熬成的湯,很清潤,入喉亦是舒服得很,使得喉間的干痛頃刻就去了幾分。
她默默喝完了一碗湯,這才放下碗筷看著他,眼見著樓宸還給她布菜,她卻沒有繼續吃,而是啞著嗓音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為何在這裡?還有,這是哪裡?」
樓宸動作一頓,抬起頭來的時候依舊是微笑的模樣:「飯菜是不是不好吃?我第一次做,可能不和你胃口,以後我會慢慢學習,直到你喜歡為止。」
蘇霽月眉宇擰得更深了些,視線掠過桌上的家常小菜,又掠過他似有受傷的手,隨後才落在他的面容之上:「你不說,我便不吃了。」
樓宸怔了一瞬,這才放下碗筷似輕嘆了口氣道:「你不是喜歡這樣的生活?山間小屋,避世而居。以後,我們就一直這麼生活,如何?」
蘇霽月盯著他,忽然就認真喚了一聲他的名字:「樓宸,你說清楚!」
樓宸笑了笑:「簡單點來說就是我想通了,追名逐利的日子太辛苦,還是如月兒所言,過這種日子最好。以後,我就這麼配月兒可好?」
「樓宸!」蘇霽月忽然就道,「你不是這樣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何會在此處?戰事不是要開了嗎?」
樓宸垂下眸光,波動著碗裡的米飯:「戰事一起,註定流民千里,哀鴻遍野,對南朝和莫秦來說都是大不辛,尤其是南朝。我身為南朝戰王,昔日領命數年,金戈鐵馬為的不過就是南朝百姓的太平,如今我卻為了一己私慾讓昔日所願化為烏有不說,還將南朝百姓置於兇險之地,這並非我的初心。」
「所以我細想了想,月兒的建議甚好,倒不如放下仇怨,安安心心過一世。」
蘇霽月盯著他看了好片刻,忽然就笑了一下:「雖然我不知曉你因為什麼而做這樣的決定,亦或者你只是一時的蟄伏,我都不放在心上。你能做到今日這般,演戲也好,真心也罷,我都感激在心。」
她直視著他:「如果你是為了那一年之約,我答應你便是。一年時間裡,你若成了,我們再談我們的事,你若敗了,這事便就此作罷,這一年時間,我安安靜靜就在這裡等你,如何?」
樓宸眉目似動了動,卻只是看著她半響都未言語。
蘇霽月看著他便又道:「還是說,這並不是你的目的……」
「月兒!」樓宸忽然打斷她,「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我們就這樣重新開始好不好?」
他眸底的赤誠掩飾不住,蘇霽月怔忡了一瞬,便移開了目光,沒說話。
樓宸自嘲笑了笑,垂下眸去道:「我出行之時所帶的銀兩製備東西已經用光了,明日一早我便去山上獵些動物拿到市集去賣,你身子不好,這幾日就先養著吧。」
蘇霽月仍舊是沒有說話,樓宸便又重新拿起筷子來,三兩下把米飯吃完便走了出去。
眼看著他抽身離開,蘇霽月看著眼前滿桌未怎麼動的菜餚,再沒了胃口。
她重新睡下的時候,他默不作聲進來收拾完碗筷就走了。下午的時候蘇霽月沒見他人影,但是晚膳時間一到,他又進來將飯菜送了進來,眼見蘇霽月沒動,便每隔一個時辰就將飯菜取走去熱,隨後又送了進來。
蘇霽月不料他竟如此執著,可他偏生就是如此,竟將飯菜反反覆覆熱了一夜。
次日一早醒來時,早餐已經重新在桌上準備好,只是不見他人影。
想起他昨日所說之事,蘇霽月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去辦了。只是當她獨自將院子轉了個遍後才發覺里里外外的確沒有半個人影,而他亦不知所蹤。
此處的確像是一座深山,不過風景卻不錯,碧水青山,是一個隱居蔽日的好地方。
等她逛了一圈兒之後,也疲憊了,連日頭都升到了正午。
蘇霽月回到院中,眼看著飯菜都涼了,思慮了片刻,就將飯菜取到廚房去熱。
她正從房間出來,迎面便瞧見樓宸挽著衣袖從外頭進來,昔日最潔癖之人,如今衣衫之上沾了不少塵土,頭髮也有些凌亂,甚至於面上還有汗液。
看見蘇霽月的時候,他動作一頓,隨後大步走上前來,從她手裡接過碗筷道:「可是餓了?我這就給你做午膳,剛巧我今日獵了一頭麋鹿,想著給你做頓昏食,你等等我,片刻便好了。」
蘇霽月眼看著他將飯菜一一端進了廚房,站在那裡片刻,便又回了房間。
過不久,便聞得廚房有香氣飄來,蘇霽月獨自在房中出神時,他已端了重新做好的飯菜進來,頭上依舊有未曾散去的薄汗。
蘇霽月看了看他,他倒是半點異樣的情緒也無,將飯菜擺好之後,便盛好了肉湯給她:「你喝喝看。」
蘇霽月看了他一眼,這才在他期待的目光之下端起湯碗喝了一口。
「味道如何?」對面是他小心翼翼試探的聲音。
蘇霽月抿唇感覺到湯汁在口中消散的余香,點了點頭:「很好。」
樓宸頓時就笑了道:「這山上獵物很多,日後你想吃什麼,我便去給你獵。」
他一面說著一面自顧布菜:「你向來清瘦,這樣對身體可不好。女子吧,雖然樣貌重要,但是身子還是最重要的。」
蘇霽月看著眼前碗裡堆積如山的菜品,最終是取了筷子,極慢的吃了起來。
樓宸見她吃了,顯然心滿意足了去,也動起了筷子。
吃完午飯,他便默默收了碗。蘇霽月聽著廚房傳來的動靜,靜坐了片刻,便跟著去了廚房。
樓宸看見她來,很利索的將洗乾淨的碗筷擺放好,這才走上前來:「身子可好些了?可還乏力?」
蘇霽月搖了搖頭:「樓宸,你不用這樣的……」
一個王爺紆尊降貴到這般地步,又是何必?
樓宸只頓了一瞬,方才又笑了起來:「我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反倒覺得很輕鬆。不必為了算計不必為了身後的千百萬人,心頭只有材米油鹽,我到此刻才算真正體會什麼叫小老百姓的樂趣。」
他看著蘇霽月:「因為,自己所在乎的人陪在自己身邊,平平安安快快樂樂,才是最好的。」
蘇霽月斂下眸光:「你來了這裡,那雲深他們呢?」
「他們自有他們的去處。」
「樓宸……」
「喚我阿宸吧,樓宸這個名字還是太引人注目了些。」
蘇霽月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轉過身往門口走去:「你既非要如此做,我也奈何不得,不過你若反悔了,要走了,我也決不留你,只是一年期過,你我的約定便已到期,介時,是走是留便各不相干了。」
聽著她清淺的聲音消失在廚房門口,樓宸停了一瞬,隨後勾唇自嘲一笑。
時間過的太快,冬去春來,竟已是三月過。
天氣逐漸暖和了起來,日日在家中無事的她便學起了針線。
女紅這種活計著實不適合她這樣的人,一出針必然扎到手。但苦於這裡也沒人教,她也就只有慢慢的一針一線自己領悟了。
好不容易縫製出了一雙護腕,卻已是廢了她三日功。
這日樓宸傍晚才回來。回來之後也沒入房,而是直接入了廚房一番忙碌。這三個月來,除卻他們二人,這院中便從未來過外人。
蘇霽月不知道外面的事情,甚至不知道他們所處的地段是莫秦還是南朝,更不知道如今南朝跟莫秦的局勢了。
雖然已是三個月過去,但是他們二人的交談甚少,除了每日的三餐是他們共處的時間,便再沒有任何說話的時候了。
基本都是他忙著,她閒著。
他為一日三餐掙錢,她花著他掙來的錢。
晚飯之後,樓宸少見的再次來到了房門口敲了她的房門,蘇霽月上前開門的時候便發覺他手裡多了一樣東西。
「春日到了,天已暖了不少,你再不適合穿著昔日的舊衣了。我今日上街,瞧著這身衣衫好看,便給你買了兩身。」
蘇霽月垂目看去,兩套衣裙一套碧色一套粉色。她擰了擰眉:「你知道我不愛這種顏色。」
樓宸勾了勾唇:「我知道,只是你平日素色慣了,我瞧著街上那些女子穿著很好看,便想著你穿起來定然不會差了去……」
似乎是怕蘇霽月生氣,他便又道:「你若不喜歡,我明日再去換了素色便是。」
「算了。」蘇霽月伸出手來接過衣服,「不過是一身衣裳不必如此麻煩。」
樓宸看她接了,頓時笑了一下:「好。」
他轉身往外走,這屋子不過兩間屋子,一間是廚房,一間是她所住的地方。想來這裡從前也是別人的居所,只不過長久時間沒人,他們住了進來罷了。
他一直吃住都在廚房,蘇霽月其實進去過,那廚房內設備簡陋,並沒有床榻。
但是這裡就只有一間屋子,她總不能開口喚他入房去住,若是這般做了,倒好像是他們在一處了似的。
她忍著沒說,他也從來不提。
第二日一早,他做好了早飯便又出去了。蘇霽月取來那身新衣換上,雖然是碧色,可穿在她身上卻是別樣的合適。
蘇霽月看著鏡中人臉,一時有些恍惚。她樸素慣了,換了一身新衣竟好似原本的光華又要散了出來。不過好在他們所處之地沒有人煙,也就不必擔心引人注目了。
用過早膳,她便又去四處逛了逛。摘了幾樣野果子算計著樓宸快回來了,便趕緊回來。只是回去之後這一等,就到了晚上。
天一點點黑了下去,卻並不見樓宸的身影。
華燈初上之時,蘇霽月終於是有些坐不住了。
樓宸本事高,她自然是從未將他的安危放在心上,可這三個月來,他每一頓膳食都是按時給她送上,從未像今日這般不僅沒有膳食還消失不見。
她到底是坐不住了,取了燈籠,便打算出門去他常去的山上尋一尋他。
人剛剛出了院子,卻忽的聽見前方的動靜。蘇霽月拿出燈籠一照,猛然吃了一驚,
他走路虛浮,面上還有血跡,這般模樣,該是遇著大事了!
蘇霽月忙的上前一步,樓宸在看見她的一瞬,似乎是想笑,卻到底是沒有笑出來,一頭栽了下去。
蘇霽月趕緊扶住了他,卻在他身上摸到一手濡濕。垂目一看,竟全是血。
「阿宸!」
她驚了一下,趕緊將他扶起,一路扶著他進了屋。
解開他黑色的衣衫,這才發現他裡衣已經全被鮮血染濕,那些深淺不一的傷痕並非利器所致,而是動物的利爪。
想來他是遇著什麼兇猛之物了。
能傷得了他樓宸的兇狠東西,除了虎獅,大抵也只有熊了。
取來熱水給他擦洗傷口越發的膽戰心驚,好在家裡有常備的傷藥。
蘇霽月取了藥來給他包紮好傷口,又怕他夜間會發燒,便取了一些燒酒來備著。
果不其然,晚間他真起了高燒,糊塗之時口中念念有詞,卻又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就這麼熬了一晚上,天快亮時,他的高熱這才退去,蘇霽月也是鬆了口氣,撐了那麼久之後迷糊睡了過去。
感覺到了面上的癢意,她恍惚清醒過來才發現是有一隻手在撫著自己的面容。
她慌忙抬起頭來,便見著樓宸睜著眼睛躺在那裡一臉柔情似水地看著她:「我吵醒你了嗎?累了,就上來睡……」
蘇霽月看了床榻一眼,視線落到他臉上,瞧著他起色已是好了不少,心頭隱隱鬆了口氣。
「不必了。你高燒了一夜,我去給你取點水。」
她說著便去廚房取水去了,沒過多久回來之時,面對傷勢嚴重動彈不得的樓宸,她最終是上前一步,將他攙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給他餵著半碗清水。
「好些了嗎?」
樓宸轉目看向她,微微一笑:「好多了。」
兩人本就離得近,如此一來倒似乎要呼吸相抵了。
蘇霽月忙的偏開頭將他扶躺下去:「那你再等片刻,我去給你熬點粥。」
「你會做飯嗎?」身後,樓宸的聲音傳了過來。
「簡單的還是會的。」蘇霽月答了一聲,便快步離開了房間。
過了沒多久,她便取了粥食進來,樓宸躺倒在那裡,瞧起來竟似心情不錯。
等蘇霽月餵他吃下大半碗清粥,他整個人的精神看起來就似更好了些:「月兒,沒想到你手藝這麼好。」
蘇霽月一挑眉:「有嗎?你該不會是燒迷糊了精神錯亂?」
清粥能好喝到哪兒去?不過灑了點米加了點水罷了。
樓宸輕笑了一聲,卻因為牽動傷口咳嗽了幾下:「早知道傷了會有這般待遇,我該早些傷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