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216:
她回過頭來,幾乎是惡狠狠的道:「大騙子!別想我原諒你了!」
「……」
不是都說坦白從寬麼?他怎麼又錯了呢?
*
已是深夜,行宮之內卻戒備森嚴。
兩人一道闖過了好幾道關卡才終於到了皇帝的寢宮安平居外。
相比於外面的森嚴,寢宮之內有過之而無不及。
除開門口的八名守衛之外,裡頭的情景就更不得而知了。
蘇霽月與樓宸對視一眼,正巧見著有一名宮人端了熱水朝這邊而來。蘇霽月眼前一亮,頓時看向樓宸指了指屋頂,示意他從上面進入,而自己則指了指那名婢女。
樓宸頃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壓低聲音:「小心!」
蘇霽月點了點頭,當即拉上蒙面布巾從假山後頭饒了過去,等那名婢女經過之時,她火速看了一眼四周,確定無人看見,這才迅速伸手敲暈了那少女,同時接過她手裡的托盤,將少女拖至隱蔽處,取了她的衣服穿戴好,這才端了托盤低頭走出。
她此刻是易容的樣貌,也就並不怕人認出來。
但在入殿之時還是被人攔了下來:「幹什麼的?」
蘇霽月壓低嗓音:「回大人,奴婢是給皇上送藥的。」
「咦,我怎麼瞧著你不是昨天那人……」
「回大人,夏秋姐姐今日不舒服,所以命奴婢前來代班。」
那人又瞅了瞅她,這才揮了手:「行了,進去吧。」
蘇霽月當即端著藥碗進屋。她目不斜視,直接奔至內室。
外殿有四名宮人守著,內殿則是太監總管汪宋。蘇霽月曾見過他,也認識。汪宋為人謹慎細緻,對皇帝的飲食起居無微不至,所以在他這邊只怕不太好過。
不過蘇霽月也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眼下整個行宮已被太子把持,只要她道出自己是太子安排的新人,勢必不會引起懷疑。
果然,她在進入內室的第一件事就是被汪宋攔了下來。
「等等,怎麼今日送藥的不是紫若?你是何人?」
原來那姑娘叫紫若。
蘇霽月依舊低著頭:「回汪公公的話,奴婢是紫霞宮的,因為紫若姑姑今日身體不適,所以特差了奴婢前來送藥。」
「紫霞宮?」汪宋一凝。紫霞宮是太子妃的住所,她這麼一說等同於亮了身份。
果然,汪宋只是稍稍沉凝之後便沒有再說什麼。
「皇上此刻還在睡著,你把藥放下吧。」
眼下就離開豈不是功虧一簣?
蘇霽月趕緊躬身道:「回公公,殿下吩咐這藥要趁熱喝,涼了會失了藥性。」
汪宋分明是眯了一下眼睛,有些不耐,但到底還是沒有反駁。
「你等等。」
他走近簾幔里側,應該是進去看了一下皇帝的狀態,隨後才走出來對著她道:「進來吧。」
蘇霽月急忙端了藥碗走了進去。
「皇上,該喝藥了!」
汪宋在榻前躬身請示了一聲,明黃的簾幔內,皇帝的聲音慢悠悠的傳了過來,分明蒼白無力:「拿來吧……咳咳……」
汪宋急忙上前,打開簾幔,將咳嗽的皇帝扶起身來。蘇霽月這才看清了皇帝的樣貌。只不過幾日沒見,皇帝整個人瘦了一圈兒不說,眼睛更是深深凹陷了下去,唇色蒼白,已然病重。
「把藥拿來。」
汪宋吩咐了一聲,蘇霽月急忙將藥呈上。不過汪宋卻沒接,而是擰眉看著她。
有那麼一瞬蘇霽月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但也僅僅只是一瞬。她立刻端起藥碗,用勺子喝了少許,這才將藥碗重新呈上。汪宋這才沒說什麼,給皇帝餵藥。
可是湯藥分明只喝了一半,皇帝忽然就劇烈的咳嗽起來,緊接著,直接就吐了。
然而,他分明沒有吃什麼東西,吐出來的都是剛剛的藥液和黃疸水。汪宋慌了,當即大聲道:「傳御醫!」
蘇霽月當即上前一步道:「汪公公,讓奴婢試一試!」
汪宋看了她一眼,有些懷疑,蘇霽月已經從另一面輕撫皇帝的後背,幫他順氣。
她會一些簡單的按捏,果然,皇帝沒過多久便停了嘔吐。蘇霽月見他擰眉閉眼坐在那裡,頓時對著汪宋道:「煩勞汪公公讓人去熬製一些陳皮湯來。」
汪宋聞言,這會兒也不敢多耽擱,迅速走了出去。
幾乎是在同時,蘇霽月看向房頂等候多時的樓宸,朝他打了個手勢。
就在汪宋出去的這片刻功夫,樓宸已經從那裡躍入市內,懸在了房梁之上。
「皇上,您要不躺一會兒,奴婢給你按捏一下,應該會舒服一些。」
皇帝聞言,也沒睜眼,只是伸出手來。蘇霽月當即起身扶著他躺下。
她隨後伸手在皇帝的腹部上下輕輕按摩。
反胃是脾胃不適,這樣按摩雖然不能治本,但是卻能緩解一下眼前的痛苦滋味。
果然沒過多久皇帝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睜開眼睛看向蘇霽月:「你這手法倒是新鮮,朕這會兒好受多了。」
蘇霽月微微一笑:「皇上覺著管用就好。」
陳皮湯片刻就送了來,蘇霽月服侍皇帝用下之後然後再去喝湯藥。果然,這一次皇帝沒再起反胃,而且也沒有不適的跡象。
汪宋在一旁看著,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皇上這會兒可還難受?」
皇帝搖了搖頭:「好多了。」
他抬目看著蘇霽月:「你是哪個宮的?看著眼生。」
蘇霽月急忙躬身回道:「奴婢是紫霞宮的,今日替紫若姑姑前來送藥。」
皇帝點了點頭:「賞。」
「謝皇上!」
蘇霽月躬身行了一禮,見皇帝這會兒已然重新閉上眼睛,當即繞至皇帝枕頭邊上,輕輕給他按著頭。
皇帝到底是年邁了,如此按著,似乎身心舒暢。
蘇霽月隨即又看向一旁的汪宋道:「皇上身子虛弱,適合點一些安身養腦的香,這龍涎香太濃郁了些,公公不妨換換。」
汪宋面色一正,看向蘇霽月,後者還在盡心盡力的按著。
他眉目一斂,應了下來:「好。」
正在這時,外頭忽然有人來傳喚什麼,汪宋出得門去,不知道那人與他說了什麼,他當即面色一變,看了一眼室內。
此刻皇帝呼吸平穩,似是要睡去,他這才瞧瞧轉身退了出去。
他這一走,蘇霽月心下一松,當即輕扣皇帝的手心,道:「皇上,戰王殿下來了。」
皇帝猛然一驚,霍然睜開眼來,一雙渾濁的眼珠子迸射出明亮的光來看向蘇霽月。
蘇霽月身子側開,而早在上頭等了多時的樓宸便一下子躍了下來。
「父皇!」他摘下面巾,壓低聲音道,「是兒臣!」
皇帝的目光在他帶著人皮面具的臉上掃了一圈兒,猛然就要坐起身來,蘇霽月趕緊扶了他。
「宸兒……」皇帝伸出手來。樓宸急忙上前一步握住皇帝的手同時跪在床邊:「父皇,兒臣不孝,來遲了!」
皇帝嘴唇動了動,一雙眸中光芒閃爍:「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樓宸當即道:「兒臣在途中因為假扮父皇慘遭刺客追殺。因為身中箭傷所以遲遲無法前來,此番也是因箭傷癒合了一些,這才急忙趕來。父皇,眼下局面非兒臣所能掌控,兒臣只能聽從父皇安排!」
皇帝是個多疑之人,如果樓宸一上來便交代自己的計劃,只怕皇帝也未必信他。此刻他將決定權全部交給皇帝,等同於對他的順從。果然,皇帝聽完,眉目分明波光閃動,面容也鬆了幾許。
「朕信你!」
皇帝緊緊握著樓宸的手,片刻才道:「2萬禁軍已全被太子掌控,對我們極其不利。所以宸兒,朕要讓你去辦件事情。」
「父皇請講,兒臣必然誓死完成任務!」
皇帝點了點頭,「禁軍副統周海成向來忠心不二,此番已然被太子控制。他執掌禁軍多年,你若是能把他救出來,那禁軍之中至少也有五千兵力在我們手上,如此一來,尚可一搏!」
樓宸當即應下:「父皇放心,兒臣必定完成!」
皇帝點了點頭,此刻看了一眼外頭才道:「那你去吧,多加小心!」
樓宸應下,隨後看了一眼一旁的蘇霽月才道:「父皇,這是燕影,父皇有什麼事情只管吩咐她。」
皇帝目光轉向蘇霽月,頓時多了一抹瞭然:「原來是你……」
「形勢所逼,這才犯了欺君之罪,還請皇上恕罪!」蘇霽月立刻在床前跪下請罪。
「這算什麼欺君之罪,好了,都起來吧。」皇帝話音落,方才又道,「那往後,順心你就待在朕的身側。」
蘇霽月與樓宸對視一眼,當即應了下來。
樓宸走後,蘇霽月便繼續留在殿中服侍。汪宋再進來的時候,皇帝直接把蘇霽月留下來的決定說了,而且要求她在內室伺候。
汪宋自然沒有說什麼,不過立刻吩咐了下去。
而那位紫若,則再沒有出現過。
想來,必定是樓宸讓無痕無魄處理過了。
夜已經深了,皇帝在蘇霽月的按摩下到底是睡了過去。聽汪宋所述才知皇帝近來沉睡的時間特別長,一天裡有一半的時間都在睡。所以皇帝醒來的時候便特別難得。
守了一晚上。
第二日一早,蘇霽月在汪宋的安排下前去歇息,結果出門之時恰巧看見樓天狼在宮人的陪同下走了進來。她趕緊將頭低下,然後目不斜視走了出去。
事後才知道樓天狼是來請安的,據說他每日都來,而且每次來都會坐上一個時辰再走。蘇霽月開始還以為他是好心,後來才知道他每次的早安禮不過是想逼迫皇帝禪位罷了。
而接下來的時間裡,蘇霽月都服侍在寢殿之內,也正因為此蘇霽月才知道其實皇帝的病情並沒有那麼嚴重,比如他每天半天的睡眠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裝,而這些,連汪宋都不知道。
看來,皇帝也並不傻,也在養精蓄銳等待著良機。
而五日之後,樓宸那邊傳來消息,他成功說服了禁軍副統領周海成。而雲深所請的援軍不日便到。如此一來雲深的五千精兵加上周海成的五千禁軍,足以同太子想抗衡了。
是以,當雲深的援軍到達的那一刻,樓宸直接就率領了五千精兵逼入行宮,浩蕩而來。
太子聽聞消息之後,直接親自出馬,讓自己的禁軍將樓宸的五千人團團圍住。
而彼時蘇霽月正在寢宮裡頭,陪著皇帝秘密寫下一份聖旨。那是撤銷樓宸謀逆罪名的聖旨,而皇帝直接將它交到了蘇霽月手裡。
「你去,帶著它正大光明把宸兒接進來。」
蘇霽月領了聖旨,直接出了宮殿。
然而也僅僅只是剛出殿門,忽的有一人上前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蘇霽月眸色一凝,當即躬身行禮:「見過太子妃!」
蘇瑤光視線在她臉上掠過一圈兒:「你叫順心?」
「是。」蘇霽月目不斜視。
「聽說你是本宮的紫霞宮的?」
蘇霽月一滯,躬身道:「奴婢的確在紫霞宮伺候過,不過都是在外殿,而且時間短。」
蘇瑤光輕輕笑了笑:「這樣啊!」
那一雙美眸中流露出幾許嬌媚之色,隨後,她修長的指托起了蘇霽月的下巴:「可本宮問過,本宮的紫霞宮內從未有一名叫做順心的宮人。」
蘇霽月抿唇,滴水不漏:「奴婢本就是從前紫霞宮的宮人,太子妃到達行宮不過幾日時間,沒聽說過很正常。」
蘇瑤光冷笑一聲:「嘴還挺硬。」
她一收手,後退兩步道:「把這個滿嘴胡言亂語的婢子給本宮拿下!」
她的命令一出,兩邊的侍衛應聲而動。
「慢著!」蘇霽月猛然抬起頭來,「太子妃拿人也得有理由,如此不分青紅皂白拿下奴婢,奴婢不服!」
「本宮拿一個奴婢還要什麼理由?」蘇瑤光輕笑,「還是你覺著,你在皇上面前伺候了兩日就有底氣了?」
蘇霽月凝眸:「這並非底氣不底氣的問題。奴婢在皇上跟前伺候,若是平白無故受了罰,皇上知道了,必定會過問!」
蘇瑤光勾唇:「你敢拿皇上來壓本宮?」
蘇霽月直視著她:「太子妃非要這樣想,奴婢無話可說,但奴婢的的確確是皇上跟前的人,即便是有錯也當由皇上來懲罰,還是太子妃覺著皇上病重在床就可以越俎代庖,懲罰了奴婢?」
「好個伶牙俐齒的賤丫頭!」蘇瑤光目光發寒直視著她,若是旁人只怕早就顫抖了,但是蘇霽月向來就不怕她,又怎會因為她一個眼神膽怯。
「用皇上做擋箭牌,你到底是太嫩了些。即便你眼下是皇上跟前的人,但你卻是個來歷不明的,本宮拿下你不過是為皇上清除異己,清君側!」話音落,她猛然看向旁側,冷聲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拿下!」
侍衛聽了,這才不敢怠慢,趕緊迎了上來。
蘇霽月卻猛然後退一步:「誰敢!」
她從懷中取出一枚腰牌來:「皇上御賜金牌在此,誰敢動我?」
話音落,她看向蘇瑤光道:「太子妃,奴婢是皇上跟前的人,眼下皇上就在裡頭,若是太子妃實在要動奴婢,不妨隨奴婢一道去皇上面前細說!」
蘇瑤光眸色一動,臉色分明冷得厲害。偏生旁邊的侍衛因了那枚金牌不敢動,她這會兒也無計可施,良久,方才冷笑一聲:「好啊,本宮倒要看看,你能弄出什麼么蛾子!」
話音落,她退開一步,冷冷盯著蘇霽月。
蘇霽月卻沒有再看她,直接將金牌收了起來,大步往外走去。
殿內有無痕無魄守著,不會有大問題,她現在要做的,是把樓宸迎進來,這樣,才能解了皇上的圍困,同時也能將太子幹下去。
她大步往外走去,然而不過只走出了安平居百餘米,忽然就有禁軍迎面而來,似乎是要拿她。
蘇霽月目光一寒,當即將金牌拿出來:「見金牌如見皇上,你們是要造反不成?」
黑壓壓的禁軍聽到「造反」二字一下子就頓住了,然而,也不過只是一瞬,便聽得禁軍統領的聲音傳了過來:「此女妖言惑眾,偷了金牌就想逃出重圍,大家不必手下留情,殺無赦!」
話音落,那些禁軍果然再次圍了上來,再不顧及她手裡的金牌。
眼瞅著黑壓壓一片的人,蘇霽月目光一寒,看來想要出去很難!
她緩緩後退,那些人則快速往前壓。蘇霽月看了一眼四周,忽然就疾步後退,身後的那八名侍衛只覺得她是要退到安平居,當即就提劍圍了上來。
蘇霽月眉目一頓,忽然就身子一低躲過他們圍困的同時,接住一旁的假山之力,身形一躍便飛至八名侍衛身後。
她一眼就看見了另一邊的蘇瑤光,頓時二話不說,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氣朝蘇瑤光那邊沖了過去。
那些侍衛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她直接拿下簪子來一面勾住了蘇瑤光的肩膀,一面用簪子抵著她的喉嚨:「誰敢上來!」
蘇瑤光早在看到她施展功夫的一瞬已然眉目急變,此刻再聽到她的聲音方才恍然大悟:「蘇霽月,是你?」
蘇霽月冷笑一聲:「現在才知道麼?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她手一重,簪子立刻在蘇瑤光喉嚨上劃出一道血痕:「讓那些人退!」
沒想到蘇瑤光居然半點不懼怕,反倒冷笑一聲:「蘇霽月,你以為你逃得了麼?你殺了我,你也出不去!」
蘇霽月看著她平靜的側臉,忽而就嘲弄一笑:「蘇瑤光,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眼下被困在外面的人是樓宸,是你的青梅竹馬,他對你一往情深,你就這麼對他?」
蘇瑤光眉目寒涼:「他對付的人是我的夫君!」
蘇霽月冷笑:「所以,你就不顧他的死活?」
「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事情,與你何干?」
「與我無關嗎?」蘇霽月冷笑,「是與我無關,但是外頭的人也是我的夫君!」
蘇霽月眼瞅著禁軍還在往前涌,忽然就簪子一移,抵在了她的臉上:「不怕死是嗎?要不然,我讓你嘗一嘗毀容的滋味?」
「你……」蘇瑤光身形明顯一僵,隨後連聲音都變了,「蘇霽月……我是你姐姐!親姐姐!」
「呵……當日你推我下水何曾想過我是你的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