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224:皇帝的心思
太子勾唇輕笑:「本宮向來算無遺漏,九弟會覺著我只有一手準備麼?」
「哦?三哥還準備了什麼?」樓北宇似乎很是好奇。
樓天狼的笑聲又傳了過來:「原本是備好了的,只可惜,棋差一招,讓人逃了。不過九弟放心,行宮就這麼大,晾她插翅難飛!」
接下來,兩人又說了一些別的,最後樓北宇才緩緩離開。蘇霽月躲在樹上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這樣一個驚天大秘密,如果太子知曉她盡數聽見,那還會饒過她嗎?
樓天狼在原地停了片刻,這才移步離開。然而,也僅僅只是邁出一步,他忽然頓下身子看向四周:「誰?」
那一身玄色身影忽然之間寒氣四散,分明有殺氣撲面而來。
眼見著他抬眸看向四周,蘇霽月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了。然而也正是此刻,忽然有什麼東西「噗通」一聲從對面的一棵樹上跳下,然後一下子竄進林中逃了。
好像是一隻松鼠。
樓天狼的目光跟隨著那隻松鼠離開的方向看了片刻,這才收回視線轉身離去。
蘇霽月眼見他走了一刻也不敢耽擱,迅速從樹上下來,往林中深處奔去。
樓北宇居然和樓天狼是一夥兒的!這讓她萬萬想不到。她必須得回去通知樓宸,否則他會有危險!
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往有光的地方跑。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在何處,但是這裡離行宮必定不遠,只要先出去,必定能找到行宮的路!
身後有疾風襲來,蘇霽月心頭一凜,下意識避過身形。回頭一看,只見得一人立在自己身後,一身玄衣可不就是去而復返的樓天狼?
她早知樓天狼不會有那麼好打發,他那個人疑心重,沒想到果然回來了!
她腦中千迴百轉,已經下意識拔下了頭上的簪子看向對面之人。而樓天狼在看清她面容的一刻微微笑了起來:「小霽月,你果然藏在這裡!」
蘇霽月冷眸看著他:「你想做什麼?」
太子挑起眉來,輕嘆:「原本,本宮是想放過你的,可是小霽月,你知道得太多了,怎麼辦?本宮還真捨不得。」
「要殺就別這麼多廢話!」
「哎。」太子輕嘆,一臉可惜的模樣,「你若能與我合作,何至於有今日之事,歸根到底還是你不乖。」
「像你這麼心腸歹毒的人,我即便是死,也不會與你合作!」
「是麼?」太子眉目漸冷,「既然如此,那本宮也幫不得你了。因為擋我者……只有死。」
話音落,他忽然伸出手來五指一手,驟然之間一股大力將蘇霽月吸了過去,下一秒,頸脖上扣上了一隻手,近在咫尺是太子平靜的面容後眸底那一絲稍縱即逝的狠辣。
窒息之感好似讓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蘇霽月只覺得自己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眼前放大的只有樓天狼那張面容,隱約之中眸底竟似還有憐惜之色。
就在她以為自己必定必死無疑的時候,忽然一道白光劃破黑夜的平靜,然後一道黑影驟然從夜空中掠出,直接揮退了太子的身形。
「樓宸?」
太子眸底染上不可置信,震驚地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樓宸。
「不錯,是我。」
樓宸揮開長劍,指向他:「你一定想不到吧!」
蘇霽月在他懷中花了好長時間方才平復了呼吸,一抬頭只見得樓宸那一張冷麵不覺驚訝:「你怎麼來了?」
樓宸垂眸看了她一眼,扣在她腰上的手略略收緊了幾分:「你怎麼樣?」
蘇霽月搖了搖頭,除了頸脖之上火辣辣的痛感之外,此刻已經沒有別的不適之處:「我沒事。」
樓宸聞言這才道:「三言兩語解釋不清,等回去再與你細說。」
「你在這裡,那父皇呢?」太子驚疑的聲音傳了過來,似乎依舊是想不通他為何出現在這兒。
樓宸聞言,這才抬起頭來看向他:「父皇?」
他冷冷勾了唇角:「三哥真當父皇是個廢人麼?」
「什麼意思?」樓天狼眯了眼睛,一雙桃花眸內儘是寒意。
樓宸將劍一收,淡淡移開目光:「父皇是年邁了沒錯,可人老了,心沒老。自宮中出來又是刺客又是中毒,他心中其實早有計較。其實三哥,父皇最屬意的繼承人一直都是你,只可惜,是你自己自毀前程。」
樓天狼冷笑:「胡說八道,父皇這幾年來重用各方勢力,一而再再而三的剝奪我的權勢,分明是有其他部署,又怎可能認定我?」
樓宸眉目不變:「你說的沒錯。尤其是自我回京以來,父皇移交了不少兵權給我,在外人眼裡就是制衡你,但你可知,父皇為何有這樣的轉變?」
「你秘密養出暗殺門這麼一個組織,又幾次攪亂朝政。在我們眾多兄弟之中你是最像父皇的那個人,卻比父皇更勝一籌,因為你比他更狠,幾乎六親不認!」
「你一定不知道,這一次的中毒事件,不過是父皇的將計就計。他早知自己中毒,只是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你,直至昨日安平居內你與皇后的一場大戲才讓父皇終於下定決心!」
「他最疼愛的就是你,可是你卻偏偏起了弒父之心,父皇心寒,又怎可留你?」
太子眸色變了幾變,聽得他話聲落忽然就笑了起來:「所以,你是想告訴我,今日這一場由你計劃出的宮變不過是引我上鉤的一齣戲?」
「沒錯。」
樓天狼聞言,忽然就哈哈大笑起來:「七弟,你覺得可能嗎?」
他邁開步子上前:「身為儲君的人是我,那場刺殺也並非我一手策劃,父皇何至於將所有的事都算到我頭上?」
樓宸抿緊了唇:「因為你,才是主謀!」
「笑話!這不過是你們的藉口!這麼多年來,淑妃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父皇枕邊挑撥,父皇對我已然再無從前的那份疼愛,反倒是覺得對你虧欠,否則怎會在你剛剛回來便給你那麼大的權利?甚至足以與我相制約?這還不能說明父皇根本就是別有打算嗎?」
「三哥,難道你忘了?你才是嫡子,當朝太子!」
「不錯!正因為我才是太子,所以我絕不可能退位讓賢!所以今日,看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樓天狼說著的同時,忽然身形急速後退。蘇霽月只見得他的身影在黑暗中一閃竟已沒了蹤跡不由得極為吃驚:「這是……太子的功夫……」
「身為斬魂派的掌門人,怎可能沒有武功?」樓宸說著的同時,收回目光,「暗殺門內其實一直都有一本名為弒魂術的武功秘笈,只傳掌門人。他和我雖為兩派掌門,但因為同屬暗殺門,所以他所習得的武功與我們是一致的,而根據我所知道的,他的弒魂術已到了第十層,功力不容小覷。弒魂術一共十二層,門徒到了第十層已是極致。因為這門功夫只有掌門才可能有十二層的滿級功法,我們手裡沒有秘笈自然也不會到達第十二層。」
「弒魂術?很厲害?」對於武功秘籍,前世也只在武俠小說中看到過,沒想到在這個時代竟然也會有。
樓宸淡看了她一眼:「若到達十二級,千軍萬馬也奈何不住。」
這麼牛逼?
蘇霽月表示自己受到了驚嚇,有那麼誇張的神力嗎?
樓宸瞧見她的表情便似已猜到她心中所想:「但是十級雖然厲害,卻還不到堅不可摧的地步,所以我們還有機會。」
蘇霽月忽然就想到了什麼,道:「那你到了幾層?」
如果說當初的無魄是他所扮演,那他的功夫遠不止她所看到的那樣!
因為她曾親眼見證過無魄的功夫,分明是形如鬼魅,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樓宸垂眸看著她的黑瞳,唇角似隱隱浮出一層笑意:「我與三哥相同,都到了第十層魂魄。」
「第十層?」艾瑪,那不是足以同太子抗衡了?
蘇霽月一顆心這才隱隱放了下來。看向他的目光滿是崇拜。
她竟不知身側之人已到了這麼牛逼的地步。
「其實弒魂術沒你想的那麼厲害。因為它是由暗殺門先祖所創,且行的是刺客的本事,所以它所發揮出的作用一是速度,而是隱藏能力。簡單而言,它適合在黑暗中進行,如果說刀槍相見,千軍萬馬圍攻,它的作用也只限於脫身,除此之外,並無大的本事。」
他這麼一說,蘇霽月自然明白。所謂刺客,自然是暗處牛逼明處便會受阻。就像當初,那暗殺門的人出現在她的房中一樣。
他們適合在各種各樣的地方藏匿身形,讓人根本無法察覺,從而進行暗殺的任務,這就是他們最厲害的地方了!
「對了!我今天發現了一個秘密,原來定王和太子之間有勾結,他對你死心塌地那都是假象!」
「我知道。」樓宸眉目沉了下去,「他太執著於從前之事,如今看來,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蘇霽月聽得他情緒低落,知曉他心中必定不好受,頓時就沒有多問。
「那你都有準備嗎?」
樓宸低垂下眸來,看了她片刻,忽然就伸出手來觸及她頸脖上的勒痕,低問:「疼嗎?」
被他一碰,自然是痛得厲害,蘇霽月吸了口氣:「當然痛了,不然你試試!」
樓宸隨即又將她攬得更緊了些:「這是藥膏,你先拿著,眼下事態緊急,我得趕緊動身。三哥已到了窮途末路,也只剩逼宮這一條路可走,我要趕在他的前面,抵擋住他兵力的同時保住父皇的安全!」
「你不帶我去?」
樓宸看著她:「這次的事情稍有偏差便是身首異處的下場,我不想你冒險……」
「不行,既然說好了是合作,我又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涉險?我跟你一起去!」
觸及她堅定的眼神,樓宸眸色輕動:「你確定?」
「廢話,當然了,走吧!趕緊的!」
樓宸看了看她,似乎是勾了勾唇,隨後才答道:「那好,你記得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跟在我身邊。」
「知道了!」
笛聲起,有馬蹄聲疾步而來。蘇霽月一看來的是逐風一顆心都跳躍了起來。沒想到逐風的腿傷已經完全好了,而且奔跑起來的速度簡直如書中所言足以如行千里。
想起當日他隻身撞到了崖上竟然還能留下性命,不得不說真正是奇蹟中的奇蹟!
回到行宮之時已然是全軍戒備的狀態。樓宸得了雲深相迎直接來到了安平居,彼時皇帝正坐在首位,似乎正等著他的歸來。
「父皇!」
樓宸帶著蘇霽月進去,當先行了禮。皇帝抬目看向他又看向他身後的蘇霽月,點了點頭:「外面什麼情況了?」
「遵從皇上旨意,周海成帶領一萬人馬圍住了整個行宮,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人進入!而三哥的人馬尚在外圍,並沒有攻打進來。」
皇帝點了點頭,伸出手來示意,一旁的汪宋忽然就取了一個捲軸出來遞給樓宸道:「戰王,皇上想見太子殿下,這是聖旨。」
樓宸眉目一擰,打開聖旨看過,這才看向皇帝:「父皇要在這個時候見三哥?」
皇帝看向他:「說到底,他總歸是朕的兒子,如若他不來,那就罷了。」
蘇霽月看了樓宸一眼,這皇帝的意思是想給太子最後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也就是說,皇帝的心裡,還是不願意和太子反目?
樓宸將聖旨收回,躬身應道:「是,兒臣這就親自前去傳令。」
樓宸轉身離開,蘇霽月自然也跟了他的步子,但是身後,皇帝卻忽然出聲道:「戰王妃就留下吧,朕頭痛得很,讓你王妃給朕按按?」
樓宸看了蘇霽月一眼,擰了擰眉,分明對皇帝這個話有些驚疑,一時拿不住他的心思。
「放心,朕只是借用片刻,你回來的時候朕自然會完璧歸趙。」
蘇霽月趕緊拉了樓宸一下,示意他先走。樓宸頓了片刻,這才轉身看向皇帝:「兒臣惶恐,兒臣這就去!」
說完,他又看了蘇霽月一眼,這才起身走了出去。
眼看著他離開了,皇帝這才看向蘇霽月道:「你過來。其他的人都先退下。」
汪宋聞言急忙揮了揮手,所有的宮人便都退了下去,而他也立刻跟著離開。
蘇霽月緩步來到皇帝跟前,但見他一雙眼睛銳利的投射在自己身上,好似有什麼話要與她說。
「皇上……」
她躬身行了個禮,也不知道這皇帝究竟是什麼心思。
「這個,你拿著。」
只見得他從袖中取出一物遞了過來,蘇霽月抬目看去,是一塊形狀奇怪的玉石。
「這是……」
皇帝看著她:「朕子嗣單薄,一生有十五子,存活下來的卻沒有幾個。偏生活下來的一個個還成了今日模樣。」
他似是感慨萬千:「朕當年從父皇手裡接下南朝江山之時曾許諾定會讓南朝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然而時至今日,南朝卻在朕的手裡飄搖,百姓屢屢受災,皇子奪嫡,朝堂動盪,再加上蠢蠢欲動的周邊列國堪稱內憂外患。」
「朕細細想著這一輩子,到頭來竟成了無人可信的孤家寡人,真是痛絕。」
蘇霽月凝下眸子:「皇……皇上為何如此說?戰王對皇上可是忠心耿耿的!」
「忠心耿耿?」皇帝回過頭來,淡看向她卻眸底銳利,「建立在皇權之上的親情,又有誰能算忠心耿耿?從小被朕寵愛到大的禹王尚且棄朕而去,更何況旁人?」
皇帝閉了閉眼睛:「如今,朕也只盼望著能有一個合適之人繼承大統,還南朝一個太平盛世!」
蘇霽月越聽越驚:「所以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卻在這個時候忽然笑了起來:「朕知道你就是蘇霽月,是蘇家第五個女兒,當年燕靈湘的女兒,是也不是?」
沒想到他會提及燕靈湘的名字,蘇霽月只覺著驚訝。而對於她的身份早已不是秘密了,如今在皇帝面前也不必不承認了。
「是。」她選擇了坦然。
皇帝再次勾了勾唇:「朕是記得蘇家有這麼一個女兒的,出生之時烏雲蔽日。」
「這不過都只是巧合……」
「巧合?」皇帝回過頭來看她,目光迥然,「不,這不是巧合。事實證明天命的確如此。如今朕這天下,正因為你們蘇家的女兒四分五裂!」
蘇霽月一驚:「皇上為何這麼說?」
皇帝微微一笑,極盡苦澀:「當年,蘇瑤光亭亭玉立之時,提親之人可謂踏破了蘇府的門檻,直至天狼來向朕求親……朕把蘇瑤光指給了他,換來宸兒的遠走邊關……再後來,宸兒回來了,卻又因為你的出現,讓朕這江山風雨飄搖屢次受挫。」
「你們蘇家的女兒,蘇瑤光配給的是天狼,你是樓宸,而蘇芸是宇兒,唯有老三所嫁是皇族以外之人。朕不知道天命到底歸屬誰,所以只能賭一把。」
「這玉石你拿著,他日定然會知曉它的用處!」
皇帝看向她,一雙眸底好似藏盡風霜之事。
蘇霽月再次瞧向那彎月形的玉石,猶豫了片刻接了過去。
玉石落進掌心只覺溫潤異常,蘇霽月輕撫著玉身,抬目看向皇帝:「我不知道皇上拿這個給我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我不信天命,因為我相信在這個世界,事在人為!」
「好一個事在人為!」皇帝看著她,「那朕倒要看看,你的事在人為究竟能帶給你一個怎樣的人生!」
話音落,皇帝轉身重新走到書案後坐了下去:「這東西,你自己留著,非必要時候不要給任何人知道也不要給任何人看,否則,必遭禍患!」
蘇霽月眉心一跳:「什麼時候才是必要時候?」
皇帝深看著她:「南朝動亂,更朝換代。」
*
樓宸再回來之時已是子時過。蘇霽月原本以為皇帝撐不到那個時候,沒想到他不論精神力還是體力皆不算差。
而更令蘇霽月沒有想到的是,太子居然跟隨他一起來了,而且是單槍匹馬,這實在是讓人詫異。
「兒臣見過父皇。」他還是那一身玄袍,當先給皇帝行了個禮。
皇帝端坐在上首,臉色分明不好看:「天狼,你擁兵圍困行宮,是要造反嗎?」
兒臣不敢!樓天狼當即在皇帝的面前跪了下去,一副悽然的模樣,「兒臣怎敢做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實在是七弟居心叵測,兒臣不得不領兵圍困行宮,只為了保護父皇的安全啊!」
「三哥的意思,是臣弟謀逆造反了?」樓宸在一旁冷漠出口。
太子目不斜視,抬起頭來,滿目悽然:「難道不是嗎?誰人不知那周海成早已是七弟的人,七弟名義上是聽從父皇差遣,實際上早已擁兵自重。」
「一派胡言。時至今日,三哥竟還要為自己辯駁?難道三哥真的當父皇耳聾眼瞎嗎?」
「父皇,兒臣絕無此意!」樓天狼低垂下頭去,道,「兒臣領兵只是不想父皇被蒙在鼓裡受了奸人蒙蔽!」
「奸人?難道你的兄弟在你眼裡便是奸人嗎?」皇帝的聲音不輕不重卻自成一派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