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變了個人?(二更)
濃霧持續一夜,流水的聲音稀里嘩啦的,也跟著響了一夜。
除此之外,還有鳴叫的白鷺,它們好像無處不在,叫的人耳朵發癢心煩意亂。
白牡嶸始終都沒有回船艙,她也擔心夜裡半路會出事兒,所以這一整晚都在船頭聽動靜。
這艘船上其他的夷南兵也輪番的出來值守,但是,這一晚除了濃霧水聲白鷺聲之外,倒是很平靜的過去了。
白牡嶸在船頭,宇文玠也在,他始終抓著她的手,間隔無規則的點著她的手,鬼知道他在做什麼。
最初白牡嶸還想甩開他來著,但是他不鬆手,最後也就不理會他了,任由他做那些不明其意的小動作。
宇文玠整晚幾乎沒出聲,他靜靜地聽著所有入耳的聲音,儘管在別人聽來那些雜亂的聲音讓人腦仁兒疼,可是對於他來說,那些都是指路標。
隨著天色逐漸的轉亮,這河面上的霧氣也漸漸地變淡,白鷺的叫聲好像也隨著天亮而停歇了。
同時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現後面那三艘船不見了。
聽到了夷南兵的喊叫聲,白牡嶸立即甩開了宇文玠的手奔向船尾,果然,後面那三艘船消失無蹤。就如鬼故事當中的鬼船,悄無聲息的無影無蹤,讓人不由心生一股恐慌來。
往下面看,之前連接船隻的鐵鏈子垂在水裡,顯然是斷開了。
「去,叫前面白家的船都停下。」白牡嶸板著臉,雙手扣在船舷上,一整夜被水聲影響,連守在船尾的人都沒聽到後面的船不知何時脫離了。
這艘大船停下,前面白家的船隊也跟著停下了,而且,這河面上的霧氣變得很稀薄,此時已經能看得到河面遠處影影綽綽的有一些樹木山形。
船停下之後,十分平穩,這一片水域是很平的,雖說能聽得到河水嘩啦啦的響,似乎流動的很急,但水聲是從別處傳來的。
船尾上,兩個夷南兵跳了下去,將垂在水裡的鐵鏈子扯起來,斷處沒有任何問題,看起來就是兩個鐵環相扣的地方鬆了,脫開了。
白牡嶸看著,眉毛也擰的緊,她可不信這是意外,必然是故意的。
很快的,前面白家船上的人過來,易鍾南看樣子是剛剛睡醒,匆忙奔到船尾,迎上這一船蠻夷吃人似得眼神兒,他也神色自如。
「鐵鏈斷了,後船必然順著水流轉彎又回去了。八小姐不必擔心,後船隻要不慌亂行,就會從哪兒進來的退回哪兒去。」易鍾南站在船尾往下看了看,隨後很淡定的說道。
白牡嶸扭頭看向他,「三總管,你們是故意的吧?那三艘船上都是我的人,如此便不見了,誰知會遭遇什麼意外。我要求原路返回,什麼時候找到了我那三艘船,再什麼時候回來。」眉毛飛揚,再配上她狠厲的眼神兒,十分懾人。
「八小姐,你真的無需擔心。白日裡,但凡進了鷺闕塢的水域,不管是船還是活物,最終都會原路返回。而且,我們已經到了,看。」易鍾南抬起手臂往遠方一指。
眾人的視線也隨著他的手看過去,霧氣都散了,遠處,水光粼粼,而就在那廣闊的水域間,一片世外桃源也進入視線當中。
鷺闕塢的面積很大,就坐落於那片水面上,看似是一座小島,但小島上亭台樓閣鱗次櫛比。建築的風格與大梁不同,當真是猶如仙境。
原來這就是鷺闕塢,不止白牡嶸,連那些夷南兵都愣了。
一直聽說過這個地方,但誰也沒來過,一直都在傳說當中出現過。
廣闊的水域四周,是連綿而險峻的山,臨水的一面皆是陡峭的斷崖,數不清的白鷺在那斷崖上面的樹梢間起飛或停留,難怪叫鷺闕塢。
「八小姐,你以前從未離開過鷺闕塢,自然是不懂這水路的玄妙。不過,你大可放心,那三艘船上的人,是不會有事的。」當然了,他們若是自己找死,那誰也攔不住。
白牡嶸朝著船邊走過去,看著那出現在視線當中的世外桃源,她忽然心生出一股子占有的欲望來。這地兒真好,她喜歡。
古人也果真是登峰造極,在這種地方造出這樣一片居住地來,真是厲害。
有山有水,還有白鷺,真不錯。
「出發吧。」她說了一句,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去瞧瞧這白家了。
船隊很快出發,朝著白家接近,而距離越來越近,那偌大的碼頭也進入視線當中。碼頭兩側停放了很多的船,大部分都是這種通體黑色的小船。大船也有,更似遊玩的畫舫。
而即將接近時,也瞧見了那些船之中有幾艘船不太一樣,很大,和宋子非買的這一艘差不多。
碼頭上有不少人,但,白牡嶸一個都不認識。
即將靠岸,宋子非也從船艙里出來了,與白牡嶸並肩立於船頭,看著碼頭上的那些人,他也不由的深吸口氣。
「這些人,你還都認識麼?」他低聲問道。
白牡嶸搖頭,「不認識,一個都不認識。」站在碼頭最前頭的是兩個身穿華服的男人,其中一個很年輕,另一個則上了年紀,個子不高,留著小鬍子。
那個年輕男人長得清瘦,樣貌一般,一雙眼睛細長的,和白天鴻那笑眯眯的奸商樣相差甚遠。
再看那個上了年紀的男人,矮墩墩的,像個小地缸。倒是那模樣長得很有特點,白牡嶸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他長得像誰了。就是那熊出沒裡頭的吉吉國王,超級像。
船緩緩的停靠在碼頭,踏板放下,白牡嶸和宋子非一前一後下船。易容了的宇文玠就走在他們身後,他身上的衣服並不奢華,再加上那張普通的臉皮,倒也不引人注意。
下了船,上了碼頭,那兩個男人就過來了。
年輕的男人一副傲慢相,卻是那吉吉國王滿臉笑,大眼珠子都成了兩條縫。
「女兒啊,你受苦了。」那吉吉國王開口,他正是白長士,這鷺闕塢白家的主人。
白牡嶸恍然,隨後也跟著笑,「不苦,險些死了而已。在船上晃悠了太久,我累了。」
「那,這便回家吧。」看著白牡嶸,白長士顯然是不太適應她如此大的變化,不過情緒轉換的倒是也快。一手扶上她的肩膀後,另一手抬起,歡迎女兒回家的樣子。
倒是沒想到會得到這種熱情的對待,白牡嶸多看了白長士一眼,從這側面看著,更像吉吉國王了。
「從未想過女兒會回來,聽說你已在夷南許久了,怎麼就沒想過回家來看看?大梁內亂,為父頗為擔憂女兒的安全。幸好祖宗保佑,女兒完好的回來了。」白長士字句真心似得,聽起來也極具真誠,真是讓人挺感動的。
如果是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聽到,不知會不會感動的哭出來。
但,她不是他女兒,眼下聽他說這些話,也只是虛偽而已。
「正是因為時局混亂,我才會在夷南。我喜歡那地方,而且,夠野蠻。」離開這碼頭,便走上了石磚路。兩側曲徑精美,花草繁茂,亭台樓閣交錯,還有許多專門鑿出來的水池,水池底下五彩斑斕的小石頭,還有小魚在游來游去。
「也不能夠說夷南的夷人野蠻,他們是異族,若是能對女兒忠心,那麼就說明女兒的能力是絕無僅有的。」白長士可謂句句誇讚,甚至還豎起了大拇指。
這態度,和她想像中的有很大反差,白牡嶸稍稍琢磨了一下,隨後腳步也慢了下來。
「剛剛停靠碼頭的時候,瞧見碼頭外停了不少外來的船,是有什麼人來了麼?」試探,白長士的腳步果然停了下來。
「女兒目力不凡,咱們家的確是來客人了。」白長士稍稍嘆了一口氣,說道。
「哦?那不知客人是誰。」看著白長士的臉,他看起來好像真的有些發愁的樣子。難不成,他這次派人非要把她弄回來,是因為這個?
「是你五姐回來了,還有大梁、、、不,是楚王,楚王派了人過來。」白長士說著,果然是來了很多客人。
楚王?白牡嶸想了想,隨後恍然,是楚郁。原來,除了大梁覺得楚郁他們是逆賊,外來人都稱呼他為楚王了。
「原來是這樣,那楚王派來的是誰?」白牡嶸雙臂環胸,談生意的話,非宋子嫿莫屬。
「是宋小姐,亦是大梁的糧商。現在,這位宋小姐大力輔佐楚王,據說楚王手底下的軍隊都是這位宋小姐在養著的。」白長士說道。
其實都是商人,如果說大梁首屈一指的糧商宋家他肯定會知道。但是,說也得說宋家掌柜的宋子非。這一個宋子嫿,白長士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宋小姐?那還真是巧了。那位宋小姐的兄長,在這兒呢。」扭頭看向宋子非,他也是一副意外的神情。
白長士看過去,宋子非也立即做了自我介紹,他的大名白長士聽說過的,這會兒也明白了那宋子嫿是哪家的。就說這大梁姓宋的糧商首富只有那麼一家,可是那宋小姐膽敢稱自己是第一,還以為她是隨口胡說。
「既然宋小姐是宋掌柜的胞妹,那麼,正好過去見一見。眼下,他們都在聚華水榭。」白長士滿面笑意,可以說是很高興了。
白牡嶸看向宋子非,他微微點頭,倒是要看看宋子嫿想幹什麼。她跟著楚郁,會給他花錢養軍隊,他都猜到了。卻是沒想到,她還真是絞盡腦汁的給楚郁四處找錢。此次能跑到鷺闕塢來,必然是花費了極大的心力。也不知,她是帶著什麼信心來的,能比得過趙國麼?
宇文玠一直都在他們倆身後,所有的一切他都聽到了。與他之前所得到的線報是一樣的,時局混亂,戰爭在即,都在拉攏鷺闕塢。
而再看白長士,看似憨厚,但那雙眼睛裡的精光卻是遮也遮不住。這就是一個老狐狸,還希望那個瘋女人不會被騙,親情攻勢,向來好用。
前往聚華水榭,在這鷺闕塢,水榭應當是相當多。四面臨水,同時也四面碼頭,臨水之處還有許多的白鷺,看起來像是豢養的,但因著人接近,它們又都受驚了一般的飛走。
這白家真是華美,又十分大。白家的主子們,再加上那些護衛下人等等,起碼得有個兩三千人。
聚華水榭在南面,延伸出去的高橋盡頭,就是那極大的水榭。很多人在裡頭,單單是候在四周的下人就十幾號。
走上了高橋,那些夷南兵也想跟著,但是人太多,他們若是都上去了,這橋估摸著都得塌了。
白牡嶸回頭揮揮手叫他們等在這兒,只點了幾個人跟著,然後朝著水榭走了過去。
她忽然出現,在水榭里的人也陸續站了起來。有眼熟的,也有沒見過的。
宋子嫿果然在,看到白牡嶸,又看到了宋子非,她的小臉兒立即繃了起來。
而白牡嶸與宋子非走進了水榭,同一時間看的也是宋子嫿。許久沒見,她還是那個模樣,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招人討厭的氣質。當然了,如果不帶偏見看她的話,她的確是個爽利高傲的女子,世上少見。
除此之外,這裡還有另外兩個人,一個是華服的年輕男子,體格高大魁梧,五官卻是十分立體。
而他身邊則是另一個女人,樣貌與宋子嫿不分上下,但是卻十分圓潤。
眾人匯聚於此,這裡的氣氛可不是一般的怪異。
觀察對方,同時心中計較無數,這個時候都跑到了鷺闕塢來,各自抱著什麼樣的目的,大家都清楚的很。
也就是在眾人都暗自估測對方的時候,宇文玠緩緩地後退,一直退到了那幾個夷南兵的身後,將自己隱藏了起來。
都互相打量,誰又能注意身邊的下人。宋子嫿身後的確是站著幾個人,看樣子都是練家子。
而宇文玠,也是在看到那些人之中的一個,才將自己隱藏了起來。該來的,不該來的,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