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求生欲(二更)
在路上一共花費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每到一城,都會短暫的停留,更換城中商行提前準備好的冰塊。
終於,進入了大奉城的地界,姜率帶兵出城相迎。
不管是姜率,還是夷南兵,各自面上均幾分沉重和氣憤。沉重是因為金剛沒了性命,一個和他們一樣被貶低為夷人的好兄弟就此丟失了性命,他們的生活里也再沒有巨人了。
氣憤的則是玄甲軍欺人太甚,要了十萬兩黃金不夠,居然還要白牡嶸下跪磕頭。
這事兒傳遍大江南北,他們也都知道了。
為了換回金剛的屍身,白牡嶸可以說是做了最難堪的事情,也受到了最大的侮辱。
這也讓他們心下觸動,這世上沒有哪個人能做到這一點。
從馬車上下來,白牡嶸走向姜率,「在路上拖了太久,儘快把金剛下葬吧。」
「好。小姐,你回城休息吧。」姜率點點頭,墓地都已經準備好了,這麼多兄弟呢,都送他最後一程。
沒有再說什麼,白牡嶸只覺得好累,這一路都沒休息,一直都在馬車上顛簸。
後背扯得發疼,她現在真沒太多的力氣再折騰了。
宇文玠的護衛把她送到這裡就不再跟進了,倒是那四個侍女一直跟隨,看樣子是要一直貼身服侍她。
白牡嶸也沒拒絕,有她們幾個在她身邊,估計宇文玠也能放心些。
她先回了城,臨走時看了一眼那超長的棺木,在外流浪了那麼久,金剛也應當趕緊入土為安。
大奉城的莊園還是以前的模樣,只是少了個宇文笛,就顯得有些空寂。賢夫人還有流玉小羽都在,白牡嶸回來後也沒見她們,就直接回了臥室。
那四個侍女先是熟悉了一下這裡的環境,之後就動手做事,有條不紊。
得知白牡嶸回來,流玉和小羽扶著賢夫人匆匆過來,和那個侍女見面。她們是從宮中撥出來的侍女,規矩周到,但同時也不低聲下氣。
儘管知道了賢夫人的身份,但還是攔住了她們,不允她們打擾白牡嶸的休息。
流玉和小羽幾分不快,她們才是白牡嶸最貼心的侍女,這會兒怎麼好像變成了外人。
賢夫人擔心,之後懇求她就看一眼,也不說話,侍女才開了半扇門。
臥室的門一開,便能瞧見房間裡的大床,白牡嶸果然是側躺在床上,臉朝著外面,她閉著眼睛,看起來是睡著了。
賢夫人看了好一會兒,滿眼滿臉的心疼之色,不過還真是沒發出任何的聲音來。
她瘦了許多,臉色蒼白,一瞧她就是不舒服。
賢夫人無比心疼,之後便帶著流玉和小羽回去做白牡嶸愛吃的東西,忙活的熱火朝天。
白牡嶸則是躺到了床上就睡過去了,身體疲乏,後背也疼。睡著之後,她也感覺到侍女在給她的後背塗藥,但卻始終沒睜眼。
這一覺,睡了很久,待她睜眼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房間裡的燈火沒那麼明亮了,外面的光線會更亮一些。
臥室的門敞開了一扇,有侍女守在外面,悄無聲息。
她撐著床坐起身,白牡嶸緩緩地深吸口氣,「餓了,把早飯送上來吧。」
侍女扭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立即吩咐另外的侍女去做,她則走進房間,給白牡嶸拿衣服。
這些侍女真是盡職盡責,也不知她們是如何調整休息時間的,如她們這種對職業的態度,真應該多給她們獎金。
脫下衣服,侍女又在她後背塗了藥,之後才服侍她穿衣。
「金剛已經下葬了是吧?」她腦子有幾分混沌,問道。
侍女點頭,「是的。昨日姜將軍過來了,但夫人你在休息,他便沒有打擾。要奴婢轉告夫人,金剛已經下葬了,所有的事情都進展順利,要夫人安心歇息。」侍女聲線溫和的說,字句都交代的清楚。
「唉,好餓啊。」她現在疼倒是次要的,但很餓是真的。
「夫人您只是在昨天早上吃了些東西,一直熬到了現在,肯定會餓。飯菜已經準備好了,馬上就會送過來的。」蹲下,把鞋子給白牡嶸穿上,面面俱到。
果然,下一刻,三個侍女就魚貫的進來了。兩個端著飯菜,另外一個則捧著水盆手巾等洗漱物品。
起身,白牡嶸走過去洗漱,洗乾淨了之後,便朝著桌子走了過去。
看到桌上已擺好的飯菜,白牡嶸就笑了,「這湯和這點心是我母親做的吧。」一看就是賢夫人的手藝,那時在大奉城整日和宇文笛玩鬧,賢夫人就整日埋首在灶台,做很多以前的白慕容喜歡吃的飯菜,她已經十分熟悉了。
「是。」侍女點頭,儘管她們覺得一切她們來做就行了,但這是母親的愛意,她們也不好阻攔。
雖說賢夫人不是她母親,但白牡嶸一直以來都挺尊重她的,在吃飯上就看得出來,她第一個吃的就是賢夫人做的食物。
賢夫人的飯菜是酸甜的,不適合做成酸甜也會讓它變成酸甜,吃得多了,難免會覺得膩。但顯然以前的白慕容喜歡這種口味兒,她也強撐著吃。
熱湯下肚,白牡嶸抿了抿唇,這湯熬得真是濃郁,一口下去她就已經半飽了。酸甜味兒尤盛,能品嘗得出這裡面添了許多的好料,可一般人還真受不住這味兒。
「夫人,您吃這個吧。」侍女可能也是看出她表情的為難來,將另一碗湯放到了她面前。這湯極其清淡,是她一向喜歡喝的。
捏著湯匙,白牡嶸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幾個侍女,「你們皇上是不是還沒來信?」如果她沒睡糊塗的話,好像這已經過去十多天了,宇文玠一直沒派人來送信。信使的速度可是很快的,如果送信的話,他們這隊伍還沒回夷南呢,信使就應該到了。
「回夫人,是的。」侍女微微點頭,她們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誰也不敢問,誰也不敢說呀。
不是看不出她們的表情來,興許在她們看來,她做的就是錯的。她們不懂她在盛怒之時又無法發泄的憋屈感,如果她能爆炸,在那當時她就炸開了。
因為怒火攻心,再加上瞧見了楚夫人和宋子嫿那當下的神色表情,她就覺得自己必須得做點兒什麼。如若不做,她離開了翠河就得氣的嘔血。
即便現在讓她評判自己當時的做法,她也不覺得那是錯的。她就是要給楚夫人和宋子嫿添堵,氣不死她們,也得讓她們和楚郁生出更大的嫌隙來。
當然了,在這件事中,楚郁可能是無辜的。這一次,他被她當槍使了。
但也根本毫不在意,總體來說,他們都是一丘之貉,她現在也沒打算和楚郁再變成朋友。以前的事都是過眼雲煙了,他也不再是以前的那個他。
「夫人,要不、、、您再給皇上寫封信送過去?」看她也不吱聲,只拿著湯匙不吃飯,侍女小聲提議道。
回神兒,白牡嶸轉了轉眼睛,「倒也不是不行,但寫信什麼的,還是差著點兒誠意。」想起宇文玠來,她就彎起了嘴角。和他認識了這麼久,他是十分潔身自好的,也沒做過對不起她的事兒。這回,是她有錯在先,她也都承認。
「那、、、夫人您打算怎麼做?」侍女覺得,如果白牡嶸能回皇城的話就更好了,這裡對她們來說,屬於蠻夷之地,挺嚇人的。
「再說吧。」白牡嶸卻沒給她們准信兒,應付了一句,便繼續吃飯。
侍女無言以對,本以為她能直接決定回皇城呢。
白牡嶸沒有再提這事兒,用過了飯吃過了藥,她就去見賢夫人了。
耐著性子任賢夫人一通心疼撫摸,又當著她的面吃了一些她親手做的糖,磨蹭到下午這才被放過。
之後,她便繼續休息了,直至三天後到了給金剛圓墳的日子,她才出了這莊園。
流玉和小羽都跟隨出行,金剛去世,對她們的打擊也挺大的,誰能想到如巨人一樣的金剛會先離世。
一行隊伍不下二三十人,帶了許多的酒肉飯菜,還有紙元寶,進山為金剛圓墳。
墓地很大,雖是匆忙之間準備的,但是也並不潦草。有山有水之地,用青石大磚圈出了很大一片面積。金剛的墳墓和墓碑都較之尋常墳墓要大得多,亦如他的體格,任何人都比不過他。
夷南兵和宋子非的夥計一同給燒元寶供上酒肉飯菜,白牡嶸和宋子非站在遠處看著,流玉和小羽站在另一側抹眼淚,如今看著這孤零零的大墳,她們倆無比傷感。
宋子非臉色蒼白,披著一件較厚的披風,看著金剛的墳墓,他發出無聲的嘆息來。
白牡嶸卻是彎起了嘴角,「有這麼多人惦記他,如今他瞧見,也會感到開心的。你就別再嘆氣了,好好休養身體,總是不能我們倆都病怏怏的。」夷南和他國相比雖說只是彈丸之地,可在別人嘴裡那也是兇悍彪悍的地方,兩個領導人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兒,可真是損威風。
「我倒是無事,畢竟之前也一直都是這樣兒。倒是你打算接下來如何?在這大奉城裡休養身體麼?若說哪裡最為舒適,補品藥品一應俱全,還是皇城。」宋子非輕聲說,他明顯話裡有話。
白牡嶸卻是笑了一聲,「我把人家給弄生氣了,的確是得低聲下氣的道歉去,不然還真說不過去。」看著金剛的墳墓,她輕聲道。
如今知道金剛在此地安眠,她心情也平靜了許多。
「大丈夫能屈能伸,道歉也不是認輸,祝你成功。」宋子非笑看她,沒有血色的臉多了些許的愉快。
「首富,罵我的時候你儘量把詞句再用的縝密一些,我能聽得出來。」說她不像女人就算了,居然說她是大丈夫。
「你的確是大丈夫,比很多的男人都要有膽魄。」說她能屈能伸也是真實的,為了屬下而給敵人磕頭的事兒,縱觀歷史上,但凡所有自稱英豪的男人都做不出來。
「多謝誇獎。有首富這話,我就覺得此次的事兒我做的沒錯。」到底是她朋友,充分的理解並吹捧她。
「我默默地支持你,回了皇城,不要把我甩出去做擋箭牌。」支持歸支持,但還是要低調,她心裡明白就行了。
「首富,你還真夠意思。」白牡嶸無言以對,抬手拍了拍他後背,雖沒太用力,但也拍的他皺眉,她故意的。
把所有的紙元寶都燒了,大楊帶著一些和金剛相熟的人在墳前敬了酒,之後才離開。
坐著馬車返回大奉城,白牡嶸側身倚靠著車壁,宋子非則正襟危坐,不敢姿勢太過隨意。
倆人半斤八兩,都一副慘遭荼毒的模樣,要多悽慘有多悽慘。
無意對視,倆人就都樂了,太悽慘了。
「打算何時低聲下氣給人家道歉去?」宋子非笑問,看她這樣子還想再拖一拖。
「道歉不是什麼大事兒,我有把握。就是這路途遙遠,我覺得累。」白牡嶸嘆口氣,身體跟不上思想,她也沒辦法呀。
「別狡辯了,若去的話,便當即啟程吧。大不了路上慢一些,也興許你到了人家面前,看見了你的人,便原諒你了。」她不喜歡皇城,卻還能自己又送上門去,換了宇文玠的立場,應該會高興的。說到底,也都是性情中人。
「首富這樣說話就好聽多了,成,本王當即出發,去見我的夷南王妃。」沉下了語氣,她像男人一樣,惹得宋子非輕笑。
「到了皇城,你真無需低聲下氣的道歉,只要把剛剛這段兒再演一遍,那人也就笑開了。」這世上,真沒哪個女人有她這本領,簡直可以堪稱單特孑立。
白牡嶸眯起眼睛笑,有宋子非這麼說,她就更有信心了。
好吧,她當即就出發去往皇城,雖說那地兒挺討厭的,但是她的小可愛在那兒呢。
為了她的小可愛,就是刀山火海,也值得去闖一闖的。再說,其實她還真有點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