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好著呢(一更)
臭腳丫子的角力,最終以夷南的親兵勝出為終結。之前那一桌酒鬼不敵,罵罵咧咧的拎著沒喝完的酒離開了酒館。
倒是這酒館的掌柜的還挺能支撐,面對堪比生化武器一樣的臭腳丫子味兒仍然堅持著把酒錢給收了,之後才跑到門口去透風。
白牡嶸早早推開了就在她旁邊的那扇破窗子,臉朝著外面,她呼吸的都是這外面燒烤人肉的空氣。宇文笛被熏得眼淚橫流,占據了她對面的位置,差點就要把腦袋伸出窗外了。但窗子太小,他頭太大,沒成功。
其他幾個親兵喝著剛剛掌柜的送來的酒,他們這幫人整日在一起,對臭腳丫子的氣味兒已經免疫了。倒是這北方的酒和他們夷南的不一樣,喝著更夠勁兒。
白牡嶸一口沒動,這種酒不適合她的口味兒,喝進嘴裡,更像是自虐,靈魂都被辣著了。
「我餓了。」宇文笛扭過頭來,看著白牡嶸忽然說道。
「被臭味辣的眼淚橫流,你居然還能感覺到飢餓?真成。」白牡嶸很佩服,口味重的不是一點點啊。
「我今天只喝了水,根本就沒吃東西,我早就餓了,肚子一直在叫,你沒聽到?」宇文笛要氣死了,他就覺得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耍他。
「那你就去問問掌柜的這裡有什麼吃的?依我看,也就是一些下酒菜,巨鹹的那種,吃多了會得癌症的。」白牡嶸看著他,擺明了示意他再忍忍。她已經習慣了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所以直至現在也沒覺得餓。
「癌症是什麼病?」宇文笛不懂,他從未聽說過。
「算了,解釋不清了。你去找掌柜的吧,問問他有什麼吃的。如果沒有,那就告訴他我們花錢買幾個菜。放心吧,在你身上花幾個錢,我還是不會心疼的。」瞧他那臉蛋兒,真是讓人忍不住想拿一張砂紙來給他磨平了。
宇文笛看著她的臉,想探究她到底有幾分真誠。片刻後,確認了她說的屬實後,他就扭臉朝著窗外吸了一口氣,然後快步的起身去找掌柜的了。
那兩個脫了鞋釋放毒氣的親兵已經把靴子穿上了,但是那氣味兒卻是經久不散,即便門窗都開著。
宇文笛去交代了一番,然後又回來了,雖說外面的空氣比屋子裡的好,但他還是保持著自己尊貴的氣韻,回來坐著,不做那看門守門的雜事兒。
看他那德行,白牡嶸也不免彎起唇角,這姓宇文的,某些地方還真是神似。特別的討人厭,讓人忍不住想把他們的鼻子打斷,好讓他們改一改那臭毛病。
「我們要在這兒坐多久?」扭頭看了一眼那些喝酒的夷南兵,他們倒是隨遇而安,也不覺得難受。可是他很累,想躺下來休息。
「再等等。」白牡嶸坐在那兒悠然自得,看起來一點都不著急。
宇文笛緩緩搖頭,還是不太懂白牡嶸到底想做什麼,反正她比表面上看到的要更複雜。不過呢,並不殘忍,看她接收難民就知道了。
「別那麼看著我,我會誤以為你對我心生情意的。你長得太難看了,我不喜歡你這個類型的。」雙臂環胸,白牡嶸扭頭朝著窗子,一邊淡淡道。
宇文笛立即發出了一聲嗤笑,「你才不要自作多情。這麼多年,我見過各種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各個都無比溫柔,我喜歡那個樣子的。」表明自己的立場,白牡嶸這種像個妖精又無比兇悍的女人,他敬而遠之。
「看來,你們宇文氏的審美都差不多。」最初,某個人好像也是這種要求,端莊溫柔。切,誰知道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我就說,你被我六哥嫌棄了吧,你還不承認。」壓低了聲音,宇文笛向前傾身,詭笑道。
白牡嶸也眯著眼睛假笑,桌子下的腿卻好像長了眼睛似得朝著他胯間踢了過去。
宇文笛在瞬間蹦起來,卻是忍住了痛叫,站在原地蹦躂了兩下,他又忍痛坐下了。咬緊了牙齒,盯著白牡嶸,恨極卻又毫無辦法。
「嘴賤的下場,望你銘記。」話落,她用舌頭打了個響兒,更是無比氣人。
酒館掌柜的親自跑到廚房去做了幾個菜,當然了,色香味兒都沒有,但總比下酒的鹹菜強的多。
還有一些雜麵的乾糧,不用放進嘴裡就知道口感無比粗糙。但,這些東西被搬上來後,宇文笛還有夷南兵都吃了。宇文笛能吃的香的確是出乎意料,可見人餓了,屎都能咽下去。
伴隨著臭腳丫子的臭味兒,他們呼嚕呼嚕吃的挺香,根本沒受干擾。
就在他們要吃完的時候,門口忽然進來了人。
眾人齊齊的看過去,但也只在那人邁進來一隻腳之後,白牡嶸見識到了什麼叫做被臭味兒熏得一溜跟斗。
本來已經邁進來的宇文玠快速的退出去,身體本來的行動和神經的反射相悖,致使他退出門檻之後險些跌倒。若不是後面的護衛扶住了他,他真的就丟臉的坐在地上了。
盯著門口,宇文笛覺得如果自己沒看錯的話,那麼剛剛那個進來又彈出去的人就是他六哥。
慌忙的把自己嘴裡的東西咽下去,然後猛地起身,便快步的朝著門口跑了過去。
宇文家的兄弟相互廝殺,這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眼下境地,宇文笛是腦子好使的,第一時間便跑去討好宇文玠。
白牡嶸靜坐,一動不動,聽著宇文笛用誇張的哭泣音兒叫六哥,但是根本沒得到宇文玠的回應。
宇文玠不是個喜歡表達情感的人,尤其是他並不關心的人,更是懶得搭理。
果然,不過片刻,眼角的餘光就瞥見一道影子飄到了她旁邊的窗戶外。白牡嶸轉臉看過去,宇文玠就站在窗外,他拒絕再走進來。
「為什麼不進來?」她問道,眼睛微眯著。
「出來。」他冒出這兩個字,沒有再多的話。這裡頭的氣味兒,不知她是如何穩坐在那兒的。
瞧他那臉色,就知是被這裡的臭味兒熏得夠嗆。這世上可能沒人能狡詐的過他,但是想要對付他也很簡單,用諸如臭腳丫子這種生化武器就行了。
起身,她慢悠悠的走出去,離開了酒館那屋子,空氣的確是有變化,但也沒差太多。
之前的戰場被打掃過,屍體被焚燒,這氣味兒經久不散,油膩的物質糊住了喉嚨,要窒息了。
宇文笛就站在宇文玠旁邊一米開外,他是還想搭話的,而且能看得出他在絞盡腦汁的想應該說什麼。不過,宇文玠根本沒理會他,長身而立,他好像根本看不見別人。
朝著他走過去,白牡嶸環視了一圈將這片區域都站滿的護衛,「我首富呢?」
「在客棧等著呢。你一定要來這種地方麼?臭味兒熏天,這是這世上最殘忍的刑罰。」如果設置這種酷刑,宇文玠單是想像一下,他覺得情願自我了結。
他這說法極為可笑,最殘酷的刑罰,只是對他個人而言。再看其他人,不是還好好地麼?
掃了一眼宇文笛,白牡嶸抬手揪住他束在頭頂的頭髮,然後把他拽到了宇文玠的面前,「你這弟弟是我在路上撿的,擺明了是宇文騰不想讓他活著,他才逃出來。撿到他也算有緣吧,所以,我就帶上了。這會兒正好你來了,把他交給你吧。」宇文玠還不至於做出會宰了這小子的事情來,沒勢力,頭腦也差他一大截。
宇文玠在這種光線下,也仍舊是白的反光,他的脖子露出了一部分,和他身上的黑衣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無比的吸引人的視線。
不過,白牡嶸覺得,他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睛,太好看了,無與倫比。
宇文玠淡淡的看了一眼宇文笛,他被白牡嶸揪扯著頭髮,可能是很疼,所以他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是你撿到的,本王不便接手。」他拒絕。
白牡嶸發出一聲嗤笑,看向手裡的宇文笛,然後放開了他。摸了摸他亂糟糟的毛,她嘆了口氣,「看吧,沒人要你,接下來只能跟我混了。」
「六哥,我、、、」宇文笛還想說什麼,白牡嶸就動手把他推到了一邊。
宇文笛疾步後退,險些跌倒。
他倒是想控訴自己遭到的不公,但是已經沒人理會他了。白牡嶸兩步走到宇文玠面前,也根本不管這是否在大街上,周邊還有很多人在看,她抬起雙臂圈住他的頸項,一邊翹腳在他眼睛上親了一口。
宇文玠抬起一隻手攬住她的腰,然後收緊了力氣把她抱到了自己懷裡,擁住,「這幾個月來,你就沒想過來見見本王麼?」她好像真的沒想過。
靠在他懷裡,生出了一股與之前都不同的可靠之氣,好像他更寬闊了些。
「你若是想我,就該去見我才對。幹嘛非得想著讓我來找你,這樣會顯得你更有魅力是麼?讓我不由飛蛾撲火。」她也很忙的,以為她是無業游民麼?
抱緊了她,宇文玠微微低頭,貼著她的耳側。聞得到屬於她身上獨有的香氣,很好聞,讓他忽然之間就寧靜了心神。
他們兩個旁若無人,護衛已經習慣了,避開視線,非禮勿視。
倒是宇文笛被雷到了,他完全沒想到,他們倆會是這樣發展的。不是說,他們倆已經分開了麼?還說,六哥已經把他的王妃給休了。
這怎麼看也不是分開的樣子,簡直就和那些剛剛新婚的沒什麼兩樣。
「最近這幾場仗打的都挺順利,不過你也別太得意繼而鬆懈,興許他們悶聲憋一場大戰在等著你呢。」纏繞在他頸項的手開始扯他的頭髮,他的髮絲十分順滑,別看現在在打仗,但他始終保持著良好的衛生習慣,連頭髮都帶著香味兒。
「放心吧,本王不會死的。」知道她在扯自己的髮絲,宇文玠也始終沒有動,低頭緊挨著她的耳朵,呼吸著她身上的氣息,一邊低聲道。
「嗯,希望如此。畢竟,我可是把賭注壓在了你身上,期盼著日後能和你做鄰居呢。」他何其適合做鄰居,尤其長得好看。
「只是鄰居。」微微抬頭看向她,他的雙臂也同時收力,她的雙腳也跟著離地了。
圈緊他的脖子,白牡嶸笑出聲,用力掙扎了下,她又重新雙腳落地,「你總不至於要嫁給我吧?做我夷南王的王妃,可沒那麼容易。」
放開她的身體,宇文玠又抓住了她的手,看她那沒心肺的樣子,什麼話都說不出,最後也不由無聲輕笑。
「我得去見首富了,千里迢迢跑到關莊來可不是為了和你私會的,我有事找他。」說著,她試圖鬆手,但他卻始終抓緊了她。
「走吧。」握著她的手,宇文玠舉步,帶著她往那邊的小客棧走去。
小客棧的燈火依舊是亮著的,只是朦朦朧朧,在這種天色里,這個客棧乍一看更像鬼店。
「這空氣聞著真是要了命了,一股燒人的味兒。」白牡嶸很想重重的咳嗽兩聲,把糊在喉嚨里的人油都吐出來。
「那也比酒館裡的味兒好得多。」宇文玠覺得她可能是鼻子有問題。
「你毛病怎麼這麼多?」這兩樣都不好聞,他還非得挑出個三六九等來。
「你身上的氣味兒最好聞。」宇文玠說了一句,隨後便俯身偏頭湊近她的脖頸輕嗅。、
白牡嶸立即歪頭躲避,他卻抬起另外一隻手扣住她頸項,阻止她逃跑,邊湊近她的耳側。
被他弄得發癢,白牡嶸忍不住笑出聲,抓住他的手從而避開他的『攻擊』,「你是狗啊。」
宇文玠面帶笑意,雖是什麼話都沒說,但從他眼睛裡的光看得出來,他現在心情很好。
一直跟在後頭的宇文笛覺得自己可能是瞎了,原來他們倆一直都好著呢,那些分開又休妻的傳聞,都是假的。
目的又是什麼呢?為了爭奪天下麼?一個占領了夷南,成為了夷人的頭領。另一個揮軍北上,要從南至北徹底的占領這大梁。
進了客棧,入眼的便是宋子非的夥計們。都認識,見到白牡嶸到來,各自的過來給她請安,然後一邊請她上樓,說宋子非就在樓上休息。
扯著宇文玠上去,樓上的房間所有房門都是打開的,很容易就找到了宋子非。他果然是在休息,整個人靠在椅子裡,一副身體被掏空的模樣。
「真是苦了我的首富了,連夜商戰,不眠不休,你這小身板熬不住了吧。」走進來,白牡嶸便不由嘆道,他的臉色真是不太好。
坐起身,宋子非看著他們倆走進來,臉上的笑也有些疲憊,「還好,至少最後的結果是好的,疲乏也能忍的過去。」
「你真是太敬業了,的確是天下生意人的典範。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珍惜一下自己這嬌貴的身體,你若是垮了,我估計自己會寸步難行。」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宇文玠也坐在了她身邊。
他與宋子非的關係並不怎麼樣,今日也不知商談了些什麼,但眼下看著也一樣的生疏無比。
白牡嶸的話把他捧到了很高的位置,宋子非看了一眼宇文玠,雖是沒見這個男人臉上有不悅的表情,可是很顯然他也不會喜歡聽白牡嶸吹捧他的。
「彧王此次前來,為在下撐腰,那十幾個游移不定的礦商當即便點頭答應了合作之事。在此,在下要多謝彧王相助。」儘管,他出現之後也沒說幾句話。
但他的身份就是象徵,使得那些商人都以為他和夷南已經暗自結盟。如此一想,勝算自然大,這些見利就往上沖的傢伙們便爭先恐後的同意了。
白牡嶸挑眉,隨後倏地扭頭看向了坐在自己身邊寂靜無聲的人,「原來,我的小可愛是來幫我的。」伸手,挑了一下他的下巴,她一邊笑道。
被調戲的人並無不悅,只是轉眼看向她,「拉攏一個,勝算也大一分,只有利沒有弊。如果你一定要記得這恩情的話,本王也不阻攔。」
他這話還真是令人無言以對,白牡嶸呵呵了一聲,然後就不再看他了,「看你身體也不太舒服,你先休息吧。待休息好了,明日我們再談。」
宋子非深吸口氣,他的確是十分疲乏,點頭,「也好。你和彧王也歇下吧,一路奔波,馬兒都受不了,更何況是人。」
歪了歪頭,白牡嶸起身,拽著宇文玠便離開了這房間。順手把房門帶上,給宋子非一個安靜的休息之地。
走廊上,宇文笛正站在那兒,見他們倆出來了,他也立即站直了身體。
眼睛嘰里咕嚕轉了幾圈,「六哥,嫂子。很晚了,咱們是不是都休息?」
「呦,我聽到什麼了?居然有人管我叫嫂子,好新奇。前幾天,也不知道是誰說、、、、」
「嫂子嫂子,這一路你跋山涉水顛簸的要命,還是趕緊休息吧。總是勞累,這臉就會變成我這樣,太難看了。我就隨便選個房間休息了啊,這間房就挺不錯的,告辭。」話落,宇文笛就跑了,見風使舵這招兒,他用的極其順溜。
無言以對,宇文笛的眼力見兒相當不錯,知道誰比較可怕。當著宇文玠的面兒,什麼違心的話都說得出來。
「晚安。」轉身,她拍了拍宇文玠的肩膀,打算去休息。哪知宇文玠抓住她的手,就轉身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