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喜提麟兒(二更)
明明就是做給活人看的祭禮,宇文玠任性的不去參與,那豈不是會落人口舌。
白牡嶸覺得他沒必要在此時鬥氣,即便去給豬豬俠三拜九叩又如何,反正就是做給天下人看的,他彎下膝蓋也不吃虧。
若是不去,這不孝之名扣在了頭上,可是得不償失。
但是看他那不甚在意的樣子,白牡嶸卻是不知他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微微歪頭,她看了一眼還撅著屁股趴在御案上的宇文笛,之後小聲道:「皇上,你怎麼打算的啊?這種事兒你若是不去,小心有人說你不孝大逆不道。我雖說覺得你不在皇宮裡我無聊,但是你又不是走三五天不回來,不是一天就完事兒了麼?」兩相權衡,她自是捨不得他被人在背後嚼舌根。他骨子裡可能就是個大逆不道的人,但她知道就成了,哪能讓別人說。
「朕身體虛弱,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吹一點冷風都可能會再也起不來了,所以朝上有一部分人一直在諫言要朕早作身後之事的打算。」他身體的毛病,以前便是天下皆知,兒時動不動就犯病,大概誰都沒想到他能活到今日。
聞言,白牡嶸眼睛就亮了,「那你就把遺囑立了唄,你也不用糾結後繼的人選,畢竟選誰都覺得占了你便宜。你寫我,我肯定接手你這爛攤子。」她自告奮勇,就差舉手宣誓了。
皺起眉頭,宇文玠極是無言,「朕若走了,必然把你帶上。」一句好話也說不出來。
「別呀,白姐身體這麼棒活到八十也能夠。提前跟你走了,豈不浪費大好生命。」這個她是不能同意的。
「看來,你還真沒想和朕生同寢死同穴。」沒良心。
「生同寢沒問題,死同穴就太浪費了。到時死了,一把火燒了,之後隨風一揚,咱倆也能纏纏綿綿到天涯啊。」她又不是沒去過這個世界的陵墓,幽靜的像一個牢籠,死了躺在那裡頭,腐爛成蟲子也不得安生。
「那叫挫骨揚灰。」生前得犯了多大的錯,死後才會遭受到這種待遇。
「你這就是想不開,什麼挫骨揚灰。死後早晚腐爛變成灰,還不如提前一把火燒了乾淨,免去腐爛那一步驟了。」這些生前就掌握著榮華富貴的古人,把死後之事看的極重,大概是出於不甘心的心理吧,生前享受的,死後也要帶走。
不過,看宇文玠也不是這樣的人,可也難保不會被這世道所影響,也可以理解。
微微歪頭看向御案,宇文笛還在那兒撅著屁股愁眉苦臉呢,手裡的硃筆似乎遲遲不敢落下,可見這事兒讓他有多為難。
「你要是不去參加祭禮,只用身體不適這個藉口,真的可以麼?」也不知,這做了皇帝到底可以任性到什麼程度。只不過,任性歸任性,若仔細來看,還是被束縛著,否則這種祭禮活動完全可以不進行。但為了給活人看,也不得不大張旗鼓的去做。
「可以讓老八代朕去進行祭禮。」宇文玠顯然已經想好了。
白牡嶸不知他是不是突發奇想,總之他心機深沉,誰知道是不是早就計劃好的了。
別說這世上女人心難猜,其實最難猜的是他宇文玠。
只是可憐了宇文笛,瞧他現在那愁苦的樣子,若是知道還得被派去代宇文玠去大佛寺祭禮,不知得愁苦忐忑成什麼樣兒。
不過,這小子腦子裡也都是真貨,別看他好似擺出一副腦子很笨的模樣,但極有可能是偽裝。
也不能說他這樣是故意為之,只能說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方式,他內心裡是害怕的,所以才會這樣。
這世上的人,有琢磨事兒的,有琢磨人的。宇文笛這小子,是這兩種的結合體,又琢磨事兒又琢磨人,這樣的人才有發展。
「老八,你那兒進行的怎麼樣了?」白牡嶸忽然開口,把宇文笛嚇了一跳。
「還差一點兒,容我再仔細的想想,這國家大事,必然得謹慎一些才是。」宇文笛回答,透著幾分心虛和不確定。若是單獨與白牡嶸說話,他必然不會這樣。可有宇文玠在這兒坐著,他自動的就變成了這個音調,聽著好像極度的不自信。
「有一些原本都是你很擅長的,之前你也處理過。你也該幫朕分擔一些,不然你準備日後坐吃等死麼?」宇文玠淡淡的開口,話可能是不重,但是在宇文笛聽來,卻和腦袋響炸雷沒什麼區別。
「是,我知道了。」宇文笛小聲的答應,他倒也不是不會處理,只是不知怎樣掌握這個度。展現聰明不行,太蠢笨也不行,為難啊。
談話之間,宇文玠便決定不去大佛寺了,這倒是讓白牡嶸放心了許多。若是讓宇文笛代替他去,這小子必然只想著趕緊做好事情,肯定不會另外去生事。
如此甚好,雖說心裡頭還有點不確定和小忐忑,但已經比之前好太多了。
似乎可能真是宇文笛此次批閱奏帖的事情做的挺好的,宇文玠就又分給了他一些工作,可能不是那種千斤萬斤的大事,但也都不是雞毛蒜皮。
交給了宇文笛去做,他撩妹兒的時間倒是少了許多。
流玉和小羽就總是能瞧見師小姐百無聊賴的在宮中走動,缺少了宇文笛的陪伴,她好像丟了魂兒一樣。
雖說白牡嶸也沒看出來宇文笛這黃毛剛褪的樣子有什麼男兒氣魄在,但不可否認他是很有心機手段的,不然豈會在短短時間內就把人家小姑娘給勾去了。
很快的,便到了大佛寺祭禮的日子,前一天晚上,宇文玠還真『病』了,也不知是吃了什麼,不止臉上冒出了紅點兒來,下盤無力,連路都走不了。
他是被宮人抬回寢宮的,之後太醫就來了,又是請脈又是詢問小太監的,之後便快速的下了方子去煎藥了。
一通折騰,待那些人都離開了,白牡嶸才轉悠到床邊來,微微俯身仔細的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你是不是去哪兒摘花了?」能讓他過敏起疹子很容易的,弄點香噴噴的花在身邊聞幾口,不一會兒就能得此效果。
「何須那麼費力,一早冷霜重,在外面多站了一會兒,便成了這幅模樣。」好似因為那時在北部雪山之中發過一次病,以至於現在一點冷氣都不能受著,很快便有了反應。
「你這叫自虐,就算你不刻意的弄傷自己,只要說一句身體不適,我想也沒人會說什麼。當然了,保不齊在背地裡說你壞話。」白牡嶸摸了摸他的臉,不是一般的可憐。
「朕是真的身體不適,朕豈是那隨口撒謊之人。」實事求是,他可沒撒謊。
白牡嶸冷笑了一聲,最後拱手抱拳,她佩服他。
喝了湯藥,宇文玠這一晚睡得倒是很平靜,只不過第二天他臉上的紅點還未完全褪去,順理成章的,去大佛寺祭禮這事兒就交到了宇文笛的頭上。
這小子可能本來還抱著點僥倖的心理,但最後還是沒躲過去,他本就姓宇文,這事兒交到他頭上也是順理成章。
宇文玠也難得的偷了個懶,過了早朝的時辰,他還躺在龍床上優哉游哉,那邊小太監已經把早膳都送過來了,他卻沒有起床的意思。
白牡嶸大著肚子,夜晚睡覺亦是不得安生,總是得起床去如廁,折騰的很。
這會兒她也懶得動彈,側身躺著,一條腿搭在他的腿上,腰後身前墊著柔軟的軟枕,她就好像被夾在了當中,卻也只是這樣最舒服。
「餓不餓?」他問,一隻手繞過她的頭放置在她的後頸,輕輕地撫摸。
「不餓。就是這肚子實在是累人,想想也差不多該到卸貨的時候了,也不知哪天能給信兒。」這才是讓人覺得煩躁的,連太醫和嬤嬤都不敢具體說哪一天。
他們只給了一個大致的時間,再有一個多月,就是隆冬的時候。當然了,皇城的隆冬還是挺長的,誰知道具體是哪一天。
「急什麼,他想出來的時候,自然也就出來了。」宇文玠卻覺得焦急無用,耐心等待才是真的。
「你說的輕鬆,整日帶著這麼個東西的又不是你,有多累你知道麼?」白牡嶸不愛聽,而且生出一股想揍他的衝動。
「是,是朕失言了。夷南王堅持了這麼許久,朕實在感激。」側起身,摸上她的肚子,似乎因為是早晨,這肚子裡的小傢伙也在動。
她的肚皮也被踹的或鼓起或晃動,讓人不由猜想,他會不會突破白牡嶸的肚皮自己就那麼爬出來。
先帝的祭禮順利的進行,宇文笛做的不錯,不似他這個年齡的沉穩,倒是得到了不少老臣的稱讚。
因為這些稱讚,宇文笛度過了幾天膽戰心驚的日子,但宇文玠一如既往,因著身體不舒服,把一些朝上的事交給了他去做。
進入冬天,皇城落雪,第一場雪就很大,鵝毛一般撲簌簌的,整座皇宮都成了冰雪世界。
到了冬天,宇文玠就更是減少在外的時間,他好像真的是因為今年新年剛過在北方時被凍著了,吸了冷空氣後就開始咳嗽,太醫開了湯藥也沒有多大的起色。
他這身體,就得找個山水宜人的地方養著,不然吃多少藥也沒用。
不過,她也不好說什麼,能做的,也就是儘量陪著他了。
當然了,她也覺得自己在這地兒熬不了多久了,實在是太無聊了,無聊到爆炸。
尤其眼下外面下雪了,她就連這寢宮都走不出去,不管是誰都擔心她若是一下子滑倒,那可了不得。
賢夫人還有宇文笛不時的過來見見她,其餘大多數時間都是宇文玠陪著她,兩個人像冬眠的動物一樣,不敢出屋。
自從入了冬,雪下了好幾場,每一場都下了很厚一層。幾乎待宮中的宮人清完了雪,就再來一場。
這雪好似清不完一樣,白牡嶸也根本出不去屋。
偶爾的站在門口看看宮殿院子裡的積雪,待宮人把它們清走了,這院子的地面也仍舊是透著一股冷意,單是想想走在上面,就知必然冷滑無比。
別說現在宇文玠不讓她出去走,就是她自己,也不敢輕易的邁出去這一步,如果真滑倒了,她自己摔一下不要緊,就怕這肚子會受不了。
裹著狐裘披肩站在門口,外面的冷氣吹進來,使得她呼吸時都是淡淡的白霧。
「別看了,冷風吹得久了,你若是病了,太醫可不敢隨便下藥給你喝。」眼下她即將臨盆,誰也不敢讓她吃藥。
「我的身體還沒虛弱到那種程度,站在這門口就會生病。就是想念外面的新鮮空氣,可是又不敢出去。白姐我真成了籠中鳥了,就被困在你的寢宮裡頭了。」轉過身,看著他,這寢宮之中雖說矗立著暖爐時時刻刻的散發熱氣,但他仍舊是穿著較為厚重。若這個時節在夷南,他根本沒必要這樣,更不會動不動的就咳嗽。
「朕和你一同做籠中鳥。」宇文玠也一樣,外面的冷空氣吸進了喉嚨里,就好像一把在冰川之下冰凍了許久的刀子划過他的氣管和胸肺,讓他連呼吸都得控制著,否則只需要接連呼吸個幾次,他就會窒息。
白牡嶸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繼而身體一轉想要抱他。但身體還未貼上呢,肚子倒是先把他們倆給隔開了。
垂眸看向自己礙事的肚子,她不由得搖了搖頭,放棄擁抱他。
雙臂抬高,她稍稍用力的抻了一下身體,之後後腰就發出十分清脆的嘎嘣的一聲,她伸懶腰的動作也卡在了那裡。
轉著眼睛,她看向宇文玠,兩個人四目相對,他的臉色逐漸的變成了白色,「怎麼了?」若不是出了問題,她也不會用這種眼神兒盯著他看。
「我覺得後腰很酸又有點疼,肚子好像在往下墜。」這是目前她能說清楚的感覺了,很不妙。
二話沒說,宇文玠直接彎身把她抱了起來,她增重不少,肚子又很大,抱著她頗為費力。
「傳太醫。」抱著她返回龍床,一邊鎮定的吩咐,他卻是不知他的臉已經慘白的了,好像要生孩子的是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