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揭秘,慧遠大師的身份(二更)
江亦臣站在木屋前,怔怔地看著傅涼梟、段濯和慧遠大師三人,面色十分糾結。
瘋癲道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將他帶上山來教他煉丹,關於這點,他心裡一直都清楚,但他從來想不通這裡面的關鍵。
哪怕是到了現在,他都還沒理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先皇后明明是暴斃而亡,本應該葬在皇陵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九仙山,瘋癲道人為什麼會成了慶國世子,而自己在整個故事中,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段濯轉身的時候看到江亦臣眸光晦暗,他微微挑了下眉,往日裡動不動就罵江亦臣笨的那股燥氣退去,聲音透著說不出的冷靜,「小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老道為什麼要帶你上山嗎?」
江亦臣抬眸,「那師父會告訴我實話嗎?」
「父債子償,這是你們江家欠了霓裳的。」
江亦臣立在原地,身形有些晃,目光落在傅涼梟身上,「我記得當初在汾州城隍廟,楚王曾告訴我,我爹二十年前在雲州對不起過一個人,難道說……」
「這麼著吧,我給你講個故事,聽完你就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了。」段濯打斷他的話。
江亦臣點點頭,將三人請進屋,親自給每個人倒了茶,這才坐下來,一副側耳傾聽的乖順模樣。
開講之前,段濯特地看了慧遠大師一眼,「老禿驢,既然你已經看破紅塵六根清淨,那老道就直說了,一會兒可別怪我揭了你的老底。」
慧遠大師一如既往的淡定,「阿彌陀佛。」
段濯喝了口茶潤潤嗓子,這才道:「此事要從我們慶國的一位逃婚公主開始說起,當時慶國的王,也就是我的祖父,將公主許配給了慶國的一位大將軍,公主死活不肯嫁,於是想方設法逃到了大魏,在雲州遇到了她傾心一生的人。
兩人感情發展得很快,都還沒成婚,公主就有了身孕,等她提出大婚的時候,才知道那個男人早就有家室了,她不過是他養在外莊上的妾室而已。
公主心痛過後,還是將孩子生了下來,只不過因為產後抑鬱,沒多久就去了,從此那個男娃成了出生不明的『野孩子』。
男人為了保護這個外室子,將他帶回府上,做了他小兒子的伴讀,每天陪著他小兒子上學念書。
男人對這個外室子,吃穿都不虧待,唯獨不能曝光他的身世。
於是男娃就一直以伴讀的身份待在江家。
可諷刺的是,江家那位小少爺是個廢物,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他發現,自己這個伴讀很有才華,於是為了應付他爹的抽查,他經常讓伴讀幫他寫功課,就連去見他爹的時候也帶上伴讀,他爹問什麼,伴讀在旁邊暗暗給他提示,他便照著回答,這讓他爹十分高興,因為江家很久沒出過這麼有才華的男兒了。
江家和當時還在雲州的秋家有往來,秋家姑娘常常會來找江家姑娘玩,其中有一位秋家姑娘,名叫霓裳,長得傾城絕色,是雲州城裡大半才子的傾慕對象。
有一次霓裳來了江家,剛好被那伴讀見著,一時驚為天人,從此就丟了心了,為了靠近霓裳,他每天都認真的讀書,文采越來越好。
雲州是才子云集之地,才子佳人們常常會舉辦詩文會。
江家那位小少爺也傾慕這位小青梅,於是為了獲得美人芳心,他決定去詩文會上大放異彩。
雖然那些詩詞對聯都是伴讀寫的,但他就像個不能見光的影子,只能默默躲在江家小少爺的身後,看著自己心慕的姑娘因為被自己的詩詞驚艷到而對江家小少爺產生了好感。
那二人相戀以後,伴讀十分傷心,他決定去找父親講清楚,自己才是該得到霓裳欣賞的那個人。
可是江父在得知真相以後,非但沒有斥責他的小兒子,反而對伴讀道:你只是個見不得光的外室子,就算我對外說你才華橫溢,又有誰會相信呢?何況,我那小兒子與秋家姑娘郎才女貌,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以你的身份,壓根就配不上秋姑娘。再者,你作為哥哥,理應讓著弟弟,成全弟弟,你忍心看著弟弟失去摯愛嗎?
因為江父的這番話,伴讀為了能生存下去不被趕出府,只好壓下了所有的心思,繼續做他的伴讀,繼續幫小少爺作弊。
很快,霓裳和江家小少爺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秋家不同意,非要小少爺考取功名,否則絕不會把女兒嫁入江家。
小少爺急了,只好對著秋父秋母立誓說一定能金榜題名回來娶霓裳的,可讓所有人大跌眼球的是,這位雲州城裡出了名的大才子竟然接連落榜,把霓裳的年齡給拖大了。
伴讀知道以後很高興,因為小少爺考不中,就意味著他娶不到霓裳,那麼自己就有機會了。
可是伴讀萬萬沒想到,小少爺因為氣不過被同窗嘲笑,所以走了歪路,把霓裳獻給了當時出巡雲州的明王。
小少爺獻美有功,明王履行承諾打通關係提前泄題,助小少爺一路往上爬。
後來小少爺出息了,江家要遷徙去京城,伴讀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沒有跟著去京城,而是半道上偷偷溜走,去了皇覺寺剃度出家。
幾年後,先皇后暴斃的消息傳出,正在皇覺寺敲喪鐘的小沙彌一夜之間白了眉須,卻也因此大徹大悟,成了皇覺寺的得道高僧。」
段濯說到這裡,看了一眼早就震驚到呆若木雞的江亦臣,「聽懂沒?」
江亦臣赤紅著眼看向段濯,「這麼說,慧遠大師是我祖父和你姑母的私生子,而我爹,便是故事中那位欺世盜名,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小少爺?」
段濯轉眸看向木屋外。
冷風中,無字碑靜靜矗立,好似那人清傲的眉眼。
「當年愛慕霓裳的人太多了,我不怕承認,我自己就是其中一位,可你爹江其佑,他是最不配說愛霓裳的人。」
江亦臣的聲音弱下去不少,「那麼,本該暴斃的先皇后為什麼會出宮了?」
段濯諷笑,「那是因為你爹親手把霓裳推進了另外一個火坑裡,霓裳因為貌美,常常被人覬覦,弘順帝又是個生性多疑的主,他把一切罪過都歸到霓裳頭上來,凌虐她,把她囚禁在榮華園。
後來我作為慶國世子出使大魏,在榮華園見到了霓裳,她不甘心被弘順帝凌虐幽禁,她知道慶國王宮裡藏著傳說中的長生藥,於是求我幫忙,聯手演了一齣戲,讓我假裝對她一見傾心,然後去找弘順帝,說願意以慶國的鎮國之寶長生藥換走霓裳。
弘順帝果然上了勾,之後她告訴我,不用真的把慶國的長生藥拿來,因為她曾經在一本雜書上見過天竺有一種蠱,能夠無限放大人心中的情緒和慾念,她要復仇,要把這種蠱種進弘順帝的身體裡。
弘順帝不是因為猜疑就凌虐幽禁她麼?她便要他終有一日死於自己的猜疑之下。
於是我動用了很多人,終於找到了這種蠱蟲的幼卵,霓裳無法接近弘順帝,便借著親生兒子傅涼梟的手,把幼卵送到了弘順帝體內,之後再回九仙山來煉藥催化。」
頓了頓,段濯又說:「我帶你來九仙山,一是讓你給霓裳守墓贖你爹的罪孽,二則因為你是江家難得的好苗子,我們這些人做事講求冤有頭債有主,不忍心牽連你,所以讓你來避難。」
「避難?」江亦臣呼吸一緊,眼瞳縮了縮。
「沒錯,霓裳同樣給你爹種了蠱,也用藥催化,所以他的功利心只會越來越重,而他很快就會為此付出代價,你們江家遲早要完,想必你也不忍心親眼看到那一幕吧?」
江亦臣抱著腦袋,內心宛如刀割。
從親情上來講,江其佑是他生父,沒有江其佑,就沒有他江亦臣,可是從道義上講,他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江其佑這種小人。
如今生父是江其佑,罪大惡極的也是江其佑。
江亦臣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反正我說了,兩年後你才能下山。」段濯道:「不過你硬要回去我也不攔著,只要你不怕被你爹牽連。」
江亦臣緊緊皺著眉頭,面色痛苦,他不是怕被牽連,而是無法面對自己竟然有那樣一個爹。
而另一邊,傅涼梟也同樣被震驚到了。
前世弘順帝因為死得太早,所以發展的軌跡與這一世不同,他從來都不知道,他娘的「暴斃」背後竟然隱藏著這麼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而一直在暗中提點他的慧遠大師,竟然是江家的私生子,慶國公主的親生兒子,段濯的表弟。
被掩埋了那麼多年的秘密突然浮出水面來,傅涼梟瞬間有一種接受無能的無力感。
「那麼,這些事跟我五哥有什麼關係,他是無辜的,為什麼會死?」傅涼梟的聲音有些沙啞。
他是為了懷王而來的九仙山,沒想到竟然在無意中聽到了一段令人悲憤交加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