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二更
杜曉瑜醒來的時候,身旁的人早就不見了。
她伸手摸了摸,褥子是冷的。
看來他起得挺早。
杜曉瑜躺回去掙扎了一下,外面實在是太冷了,她有些懶得起,可眼下是在楚王府,睡懶覺好像又有些過意不去。
糾結了一會,杜曉瑜還是決定起床。
外面似乎一直有人守著,聽到動靜,急急忙忙走了進來。
杜曉瑜趕緊拉被子裹住自己的身子,然後定睛一看,竟然是水蘇和靜娘。
杜曉瑜驚訝地看著二人,「你們怎麼來了?」
水蘇道:「楚王殿下昨夜讓人去了一趟杜家,說姑娘外出遊玩的時候不小心傷到,要留在楚王府養傷,又讓奴婢和靜娘兩個跟著過來伺候姑娘。」
水蘇說完,一下子蹭到杜曉瑜身邊,喜道:「楚王府好大啊,奴婢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大這麼漂亮的府邸呢,該有杜家大院的好幾個倍了吧?要不是有小公公領著,奴婢和靜娘都找不到路了呢!」
杜曉瑜睨她一眼道:「那你以後可得仔細些,別出去到處亂跑,否則迷了路可就鬧笑話了。」
水蘇小臉紅了紅,忙應是。
杜曉瑜看向靜娘,面色略有些緊張。
靜娘知道她想說什麼,看了水蘇一眼,說:「姑娘今日份的湯藥還沒煎,你快去幫忙,一會兒吃了早飯就得喝的。」
水蘇不疑有他,馬上告退出去了。
靜娘走進去,站在杜曉瑜的床榻邊。
杜曉瑜低聲問:「我爹娘和老太爺老太太知道以後,是什麼反應?」
靜娘嘆氣,「三爺怒得動了手,險些把前去傳話的小公公給打傷,得虧三太太及時攔住,三爺見三太太挺著籮大的身子,不敢推她,這事兒才算是暫時消停下來。」
杜曉瑜聽得心驚肉跳,不由得忐忑起來,「我爹竟然這樣生氣。」
靜娘道:「為人父母的,知道自己的親生女兒被人糟蹋了,哪怕對方已經是訂了親的女婿,哪怕對方身份再顯赫高貴,哪有不心疼的,除非三爺眼巴巴地盼著姑娘嫁給王爺為杜家謀求利益,否則他生氣動怒才是應該。」
「話雖是這麼說,可我還是覺得不安。」杜程松那個暴脾氣,杜曉瑜是親自領教過的,她就怕他一時衝動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兒來。
「那老太太呢?」杜曉瑜又忐忑地問:「是不是也很生氣?」
靜娘如實道:「因為三爺這麼一鬧,險些打了楚王府的人,老太爺老太太都嚇得不輕,哪還有工夫生氣,只顧著給那小公公賠禮道歉了,得虧小公公性子好,也沒往深了計較,只坐下喝杯茶壓壓驚就回來了。」
杜曉瑜後怕地撫了撫胸脯,「可知道那小公公叫什麼名字,我去見見他。」
靜娘道:「是李忠李公公的徒弟,叫景裕,他不常在王爺跟前伺候,姑娘要見他,少不得要驚動一些人,到時候讓王爺知道了怕是不好。」
杜曉瑜突然驚醒,自己只顧著爹是個暴脾氣,險些忘了她這位未婚夫也是個暴脾氣,要知道她私底下去見一個太監,怕是又要吃飛醋,只得暗暗記下景裕的名字,想著改日要是有機會見著,再親自給他賠個不是。
「奴婢伺候姑娘起身吧!」靜娘走到衣櫃邊,把傅涼梟昨日放進去的裙衫拿出來,熟練地給杜曉瑜穿上。
梳洗過後,吃早飯。
不得不說,王府的早飯實在是太豐盛了,擺了滿滿一桌子,又全是她喜好的口味,望得人眼花繚亂。
杜曉瑜坐下來,摸了摸空癟癟的肚子,問道:「王爺出去了嗎?」
靜娘點頭,「王爺走前吩咐了,說他大概下晌才會回來,讓姑娘一切自便,無需拘束。」
杜曉瑜端起小碗,喝了些金絲燕窩粥,至於其他的鴨絲,鮮蝦之類,大清早的實在是咽不下,杜曉瑜只是象徵性地一樣挑了一口就讓人撤了。
正準備出去轉轉,熟悉熟悉楚王府,就見水蘇端著湯藥進來。
甫一進門,杜曉瑜便聞到了麝香和藏紅花的味道,她皺皺眉,又是避子湯!
「水蘇,你把藥放那兒,先退下吧!」杜曉瑜擺擺手。
水蘇看了杜曉瑜一眼,道:「姑娘得趁熱喝才有效。」
其實她只負責煎藥,一直以為碗裡裝的是給姑娘治傷的湯藥,哪裡會懂那是避子湯。
杜曉瑜淡淡「嗯」一聲,打發她出去。
等小丫鬟徹底走遠,杜曉瑜才紅著臉道:「靜娘,昨天晚上我和王爺沒有……這藥我不用喝。」
靜娘問道:「那昨天喝了沒有?」
「昨天的喝了。」杜曉瑜想到了什麼,面色突然沉下來,「這湯藥裡面是不是還有少量的水銀?」
「大概吧!」靜娘道:「奴婢不懂醫,也不是很清楚。」
「那我就更不能喝了。」杜曉瑜往後退了一步,仿佛那碗裡裝的是毒藥一般。
避子湯是青樓里老鴇為了防止姑娘們懷上孩子而慣用的法子。
那些姑娘因為常年服用避子湯,對身子損傷極大,到最後直接就不會生了。
所以說白了,長期服用避子湯,跟服用絕育散沒什麼分別。
杜曉瑜想到了傅涼梟的養母,慧貴妃。
那個女人就是被人下了絕育散才會導致這麼多年一直病懨懨,怎麼醫都醫不好。
她不想變成慧貴妃的樣子。
想必傅涼梟也不忍心她變成那樣吧?
所以這藥,她以後都不想再喝了。
緩了口氣,杜曉瑜上前,直接把小碗裡的藥倒在旁邊的盆栽里。
靜娘微驚,「姑娘!」
杜曉瑜抿唇,「你不知道這東西有多傷身子,我不能喝,你只裝作不知情就是了,王爺那邊,我自會向他解釋。」
靜娘從她手裡接過小碗,輕聲一嘆,「奴婢把碗送回去吧!」
之前她一直不贊同王爺在婚前就與姑娘發生關係,可現在事情都已經傳開了,如今只怕是大半個京城的人都曉得了,靜娘又覺得,倘若姑娘能一舉懷上也是好的,王爺有了子嗣,做事就會更加的沉穩,三思而後行,對他而言大有裨益。
只是她想不通,王爺竟然要給姑娘喝避子湯,究竟是擔心姑娘在婚前就懷上還是他壓根就沒想過讓姑娘懷孕……
靜娘不敢往下想,王爺的心思,實在是太讓人難以捉摸了。
杜曉瑜平復了一下心情,沒讓人跟著,去外面走了走。
正巧見一個眉清目秀面容白淨的小公公進來。
小公公一見她,忙請安,「王妃。」
杜曉瑜羞紅了臉,「我還沒過門呢,不能這麼喊。」
小公公眉眼一彎,「在這府中,誰都知道王爺把姑娘當成眼珠子似的疼,這一聲『王妃』,早晚的事兒。」
杜曉瑜掩唇笑,「你這小嘴兒可真甜,叫什麼名字?」
「奴才名叫景裕。」小公公低眉斂目。
杜曉瑜心下一驚,自己之前還想找他來著,沒成想竟然誤打誤撞地遇到了。
思及此,杜曉瑜有一瞬間的語塞,片刻後說道:「那個……景裕小公公,昨兒個晚上去杜家的事,我給你賠個不是,我爹是個暴脾氣,他只是太擔心我,所以才會一時魯莽……」
景裕一聽,忙跪了下去,「王妃可千萬別這麼說,奴才只是個下人,當不得您如此賠禮。」
杜曉瑜慌了手腳,彎腰扶他,「你快起來。」
景裕不敢讓杜曉瑜碰,巧妙地躲了一下,自己站起身,弓著身子。
杜曉瑜見他這樣緊張,想著怕是因為楚王的性子,不敢跟她多說話,也不強求,擺手道:「那你自去忙吧!」
「奴才告退。」
景裕行了個禮,匆匆去了。
楚王府的確如水蘇所說,太大了,杜曉瑜怕迷路,不敢走遠,隨便轉轉就回了傅涼梟居住的碧落堂。
沒多會兒,有個灑掃的小公公進來告訴她,王爺回來了。
杜曉瑜騰地一下站起身出去迎人。
傅涼梟見她就這麼出來,直接撩開寬厚的披風將她裹住就摟入懷裡,語氣像是在責備一隻不怎麼聽話的寵物,「天這麼冷,怎麼不多穿一些?」
杜曉瑜想到這院裡還有好幾個小公公在做事,臉熱得很,掙脫他,仰起小臉問道:「你去哪兒了?」
「有點事要處理。」
傅涼梟一邊說,一邊拉過她的手,輕輕揭開袖子,見手腕上的紅痕倒是消去了一些,但還是不見好,不由得皺眉,「抹藥了沒?」
杜曉瑜點頭,「抹過了。」
「外面冷,進屋去。」傅涼梟輕輕將她袖子放下來。
杜曉瑜想了又想,還是開口,「我能不能回家?」
傅涼梟眸色一深,「這麼著急回去,有事?」
「我有個病人,預約好了大年初二來拿藥的。」其實是想回杜家說一聲,免得把事情鬧大,除此之外,她還想去找一些腸衣研究一下能不能做成套。
看樣子,她要在楚王府待很久,難保他們不會再親熱,她不想再喝避子湯了。
「這種小事也要你親自操心?」傅涼梟明顯不悅,「你自己就是病人,都沒把自己養好,就想著出去給人看病?」
見她低著頭,他的聲音放柔了些,「乖,回去加件衣裳,一會兒我帶你入宮。」
「為什麼要入宮?」杜曉瑜不解。
傅涼梟道:「雖然去拜見皇后是在正式大婚以後的禮節,可你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理應去走個過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