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曉瑜失蹤的真相(二更)
「姑娘醒了?」水蘇聽到動靜,挑開珠簾走進來。
見杜曉瑜出了一身的汗,嚇了一跳,「姑娘是太熱還是做噩夢了,奴婢這就讓人準備熱水沐浴。」
杜曉瑜沒有多說,淡淡「嗯」了一聲,等沐浴完,重新換了一套乾爽的衣裳,她才去正院見楊氏。
楊氏問她,「筱筱怎麼不多睡會兒,你這幾日一直忙著去外面的鋪子裡坐診,好難得才待在家裡休息一日呢!」
杜曉瑜道:「睡了好一會兒,差不多休息夠了。」
楊氏心疼地揉揉她的腦袋,「姑娘家家的,別那麼拼,要實在累,就跟你爺爺說一聲,再多給你安排幾個人過去。」
「沒事兒的娘,其他人我用不慣,有翠鐲她們幾個懂藥理的,再加上幾個打雜的夥計就夠了,其他人來了,反而給我添麻煩。」
楊氏嘆了一聲,「這大院兒里的姑娘啊,從來沒有人像你一樣還未出閣就去鋪子裡拋頭露面的,娘的筱筱本該在家做繡品待嫁的,娘捨不得你這麼辛苦。」
「我可不喜歡每天待在大院裡。」杜曉瑜嘟囔著嘴,「外面挺好的,每天都能接觸到各種不同的人,跟她們打交道,我也能多長長見識。」
楊氏聽她這麼說,一時之間也沒了話。
杜曉瑜想到了自己來找楊氏的目的,眸光微閃,「娘,今日來的那位二姑母,我以前真的見過她嗎?」
楊氏笑道:「早前才當著大伙兒的面跟你說過的,都忘了嗎?」
「這麼說,我兩歲生辰走丟的那天,二姑母也在場?」
楊氏的臉色登時變了,慌慌張張地捂著杜曉瑜的嘴巴,「筱筱,這話可不能亂說,當年你會走丟,全都是娘的錯,是娘粗心大意沒看好你,跟你二姑母一點關係都沒有。」
「娘,我這還什麼都沒說呢,您緊張什麼?」杜曉瑜滿面疑惑。
楊氏眼神有些閃躲,似乎有難言之隱。
杜曉瑜又撒嬌似的往她懷裡蹭了蹭,「娘,我是您的親生女兒,難道有什麼話,您連我都不能說的嗎?」
楊氏面露為難,「筱筱,你就別問了。」
杜曉瑜頓時苦著臉,「娘都沒看到,女兒給人家做童養媳的時候,被人欺負得有多慘,沒日沒夜地幹活,房頂壞了,漏雨,沒有人給我修,我自己爬上去,想用乾草遮一遮,卻因為腳滑,直接從房頂上摔下來,摔成重傷,養傷期間,他們每日就給我半個窩頭,說我不做事,沒資格吃飯。」
說到這裡,杜曉瑜作勢低聲啜泣起來,「娘口口聲聲說愛女兒,疼女兒,卻不讓女兒查清楚自己失蹤的真相。」
楊氏見她哭,頓時慌得手足無措,一顆心揪著疼,忙抱緊懷中的女兒,「筱筱,不是娘不肯說,而是不能說。」
杜曉瑜心道:果然如此!
她當年的失蹤,果然還有內幕。
「娘。」抬起汪汪淚眼,杜曉瑜可憐無助地望著楊氏。
楊氏心都給她哭碎了,親自走出去關上門,這才敢回來小聲道:「筱筱,娘可以跟你說,但你聽了之後就得忘,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你要答應娘,娘才敢說,否則你便是要了娘的命,娘也絕不會透露半個字。」
杜曉瑜幾不可見地皺皺眉,難不成這裡面的內幕還挺複雜?
「好,我答應娘。」
楊氏終於鬆了口氣,緩緩道:「其實不是我弄丟你的,而是你二姑母。」
「為什麼是二姑母?」杜曉瑜越聽越糊塗。
「是這樣的,你兩歲生辰那天,帶你出去玩的是我和你二姑母,我在街攤上看到了不少小玩意兒,想著你會喜歡,就準備抱你去選,你二姑母說人太擠了,沒必要抱著你去,她帶著你在外面等我。
我當時也沒多想,就托她好好看著你,我去買。
等我把玩具買回來,就見你二姑母慘白著臉,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問她怎麼了,她把我帶到沒人的地方,直接給我下跪,又打了自己嘴巴,說都是她混蛋,沒能看好你,讓你走丟了。」
杜曉瑜急了,「既然是二姑母把我給弄丟了,娘你怎麼不對家裡人說實話呢?」
「你二姑母求我,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老太爺老太太,我不答應她就不起來。
她雖然是庶女,老太太待她也是極好的,而我只是個外姓媳婦,如果我跑回家來告訴老太爺老太太甚至是告訴你爹,是你二姑母把你給弄丟了,而她自己又死活不肯承認的話,到時候所有人都會認為是我栽贓陷害,搬弄是非,自己沒用弄丟了孩子還誣陷你二姑母。
我就算有一百張嘴,也是說不清的啊!」
「所以說,娘代替二姑母受了爹的家暴和十年的冷待遇,是嗎?」杜曉瑜攥緊手指,一種難以言說的恨意充斥在胸腔內。
楊氏性子單純,肯定會覺得二姑母是不小心,可她卻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她之所以會走丟,全都是二姑母一手策劃的,可是她想不通,二姑母為何要那麼做。
一個已經嫁出去的人,她和娘家人能有怎樣的深仇大恨,連兩歲的侄女兒都不肯放過?
「筱筱。」楊氏抱緊她,「十多年前你二姑母求我,今日娘也求求你,別把真相說出去,不會有人信的,娘希望老太爺老太太能一直像現在這樣喜歡你,不想他們因為你站出來說了真相而厭惡你,明白嗎?」
「可是……」她不想讓楊氏白白受了這份冤屈。
「噓……」楊氏輕輕捂著她的嘴,「答應娘,不能說。」
杜曉瑜含淚點頭。
楊氏這才放了心,「我只要一想到筱筱平安歸來,便覺得這麼多年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杜曉瑜抬手給她抹淚,「娘,您這又是何苦?」
楊氏哭中帶笑,「娘吃了十年的素,不知道在佛祖面前求了多少次才終於把你給盼回來,娘知足了。」
杜曉瑜胸口悶悶的,有感動,也有難受。
不能勸楊氏什麼,只好伸手環抱著她,鄭重地說道:「女兒長大了,以後再也不會扔下娘自己到處亂跑的,女兒還能保護娘和娘肚子裡的小寶寶呢!」
楊氏臉上露出了幸福而滿足的笑容來。
距離晚飯還有些時候,杜曉瑜也沒想著回海棠居,在楊氏這兒一坐就是一下午,喝了些爽口的紅棗蜂蜜茶。
臨近傍晚的時候,甘嬤嬤進來道:「太太,姑娘,老姑奶奶來了。」
杜曉瑜眸光微動,楊氏握緊了杜曉瑜的手,雖然什麼都沒說,但那眼神里全是警告。
警告她不准當著杜芳靜的面露出不該有的情緒來,更不能說不該說的話。
杜曉瑜當然知道楊氏在擔心什麼,她彎了彎唇,露出一個讓人舒心的笑容來。
楊氏慢慢鬆開她,對甘嬤嬤道:「快請進來吧!」
「沒想到五丫頭也在呢?」杜芳靜進來見到杜曉瑜,先是一臉詫異,過後才笑著道。
杜曉瑜站起身,恭敬地喊了聲,「二姑母。」又說:「難得閒在家裡,也沒什麼事,我就多來陪陪娘了。」
「也是。」杜芳靜目光落在楊氏小腹上,「你娘可真是有福分的人,你都到出嫁年紀了她還能懷上小的,你是該好好陪陪她。」
「二姐,快坐。」楊氏熱情地招呼著。
杜芳靜走過去坐下,甘嬤嬤同樣給她端了紅棗蜂蜜茶來。
杜芳靜端起來喝了一口,忍不住贊道:「難怪把五丫頭養得水靈靈的,敢情成日裡吃的喝的都是些精細玩意兒呢,哎唷,瞧瞧這小臉蛋兒嫩的,將來也不知道誰能有這樣好的福氣把她給娶過門了。」
因著中秋的緣故,杜曉瑜今日穿了件顏色喜慶的襖子,配上新做的褶裙。
本來人就青蔥一般水嫩,裝扮上再一襯,真真是雪膚紅唇,人比花嬌了。
杜芳靜這麼說,也不算誇張。
聽到大人們談論她的婚事,杜曉瑜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去。
只聽得楊氏道:「再留半年,她爹說了,等出了年再給她安排議親的事兒。」
杜芳靜看了看腦袋微垂的杜曉瑜,勉強笑了笑,又望向楊氏,說道:「我帶了一些江南的特產來,想給你們嘗嘗鮮,東西讓下人交給你院兒的嬤嬤了。」
楊氏道:「二姐大老遠的來,還給帶東西,真是費心了。」
「哪裡的話?」杜芳靜客套地說:「我這一年到頭都不見得回來一趟的,難得來一回,可不得意思意思麼,再說,這次有四弟陪同,也用不著我多操心些什麼。」
說完,杜芳靜又故意問,「三弟妹這幾年都還好吧?」
杜曉瑜很想說,拜你所賜,我娘被家暴,被冷待了十年,可是一想到楊氏的囑託,她又堪堪忍住了,乾脆盯著自己的腳尖,不去看杜芳靜,生怕自己會衝動。
「好著呢!」楊氏笑道:「要不然,我也不能懷上不是?」
杜芳靜眸光微閃,笑著點頭,「我見三弟妹氣色不錯,想來平日裡沒少注重保養,要說啊,三弟真是懂得心疼人,哪像我們家那位……」
話到這裡,杜芳靜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來,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杜曉瑜悄悄抬眼,剛好見到杜芳靜神情苦悶,她動了動眼皮,看向楊氏。
楊氏勸道:「過日子嘛,誰家不一樣,都會有個磕磕碰碰,總要有人先低頭遷就著另一方才能長久,二姐成婚比我早,應該比我更明白這些道理才是。」
杜芳靜心中發苦,自家屋漏自家知,她的情況,跟別人是不一樣的。
否則她當年何至於把自己的侄女給賣了……
喝了茶,又坐了會兒,老太太那邊讓人來傳飯,幾人這才站起身,朝著飯廳去。
一路上,杜芳靜都十分的沉默,幾乎沒怎麼說話。
杜曉瑜便自動當她不存在,兀自和楊氏聊著天,勸楊氏說一會兒去了席面上不能喝酒云云。
楊氏知道女兒是關心自己,一一笑著點頭應了。
現如今的她,因為與相公和解,心情暢快,氣色越發的好,又有杜曉瑜幫忙調養滋潤,整個人看上去是越活越年輕了。
杜曉瑜見楊氏舒心,自己也跟著高興。
到了飯廳的時候,杜曉瑜看到大伯母柳氏,二伯母方氏,大嫂子高氏,二嫂子白氏,三嫂子孫氏全都來了,一個個幫著張羅擺飯。
不一會兒,大伯父杜程旭,二伯父杜程宇,她爹杜程松和四叔杜程均陸續進門。
杜曉瑜清楚地看到,方氏見四爺進來,動作馬上就勤快利落了不少,在幾個媳婦中顯得特別能幹。
柳氏不知道方氏心裡的小算盤,只覺得納悶,一向貫會偷懶耍滑的二弟妹今兒個似乎特別的勤快啊!
只可惜,方氏再怎麼做,四爺從始至終都沒瞧過她一眼。
方氏見四爺沒搭理自己,又故意蹭到四爺旁邊擦桌子,順便給幾人倒茶,把丫鬟們的活兒都給搶了。
杜曉瑜覺得好笑,嫂子覬覦小叔子的事情並不新鮮,新鮮的是這兩個人的年齡差。
說句難聽的,方氏雖是四爺的二嫂子,年齡卻能當四爺的娘了,人家憑啥放著滿大街水靈靈的小姑娘不看來看你個半老徐娘啊?
偏偏方氏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老,自我感覺還相當的良好,覺得自己這麼風韻猶存,四爺又是個雛兒,媚眼兒一勾,還不勾得他心痒痒麼?
方氏在四爺旁邊擦了半天的桌子,而且總擦那一小塊,二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一張臉頃刻就綠了,沉聲道:「老太爺老太太都快來了,你還磨磨蹭蹭的做什麼?」
方氏立時回過神,生怕別人發現什麼,沒臉再待下去,找個藉口跑了出去。
柳氏自從按照杜曉瑜的方子服了藥,每天都覺得自己能懷上,對楊氏母女的態度自然是越發的好,等安排幾位爺坐下,她才走過來,笑看著楊氏母女,「知道三弟妹不能飲酒,我特地給你弄了一些枸杞茶,不會損傷胎兒的。」
楊氏感激道:「大嫂子這麼忙還想得起我來,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柳氏笑容加深,「咱們妯娌之間,什麼謝不謝的,外道了不是?」眼神似有若無地瞟向杜曉瑜,滿是感激。
柳氏找杜曉瑜幫忙助孕的事兒只有杜曉瑜和老太爺老太太知道,並沒宣揚出來,因此當著楊氏的面,柳氏也不好多說,只能用眼神示意。
杜曉瑜則是淡淡的笑著,她可不敢承柳氏的這份情,畢竟這事兒她是真的一點把握都沒有,懷得上那自然皆大歡喜,要是懷不上,或者中途出了什麼事兒,柳氏最好是別把責任推到她頭上來,否則她也不是什麼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眾人落了座,老太太和老太爺就一前一後來了。
杜曉珍攙扶著老太太。
去了德榮堂一段時日,她的心情似乎也暢快了不少,逢人面上都帶著淺笑。
等把老太太送到主位上坐下,杜曉珍才走過來,在杜曉瑜旁邊坐下,悄聲道:「咱們家可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
杜曉瑜挑眉,「上次堂會不也挺熱鬧的嗎?」
「那不一樣。」杜曉珍搖頭,「今兒四叔回來了,你不覺得祖母看起來比堂會時候還要高興嗎?」
「看出來了。」杜曉瑜瞄了上頭喜笑顏開的老太太一眼,「自從四叔回來,老太太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
「老來子呢,別說老太太,就是老太爺都寶貝得緊。」杜曉珍的語氣里有幾分羨慕。
杜曉瑜不置可否,一般老來子都是十分受寵的,四叔如是,小糰子更如是,國公和國公夫人只差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給他當玩具了。
不過四叔這麼受寵還有一層原因:遠香近臭。
一年到頭回不了幾趟家的人,爹娘可不是牽著掛著麼?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自然是當成眼珠子似的疼著。
一家人的中秋宴,沒有堂會時那麼拘束,老太爺隨便說兩句就開飯了,一邊吃飯喝酒一邊說笑,氣氛和樂融融。
老太爺趁機道:「老四,你也老大不小了,什麼時候準備議親?」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四爺身上。
四爺慢慢嚼了口中的飯菜,才說道:「本來這次回來也就是為了這事兒,爹娘看著辦吧,我無所謂。」
方氏一聽,瞪了眼,「四爺這樣的人才,怎麼能無所謂呢,那一般的姑娘,她也配不上你啊?」
二爺瞅了方氏一眼。
方氏裝作沒看見,還想再說什麼,二爺低沉著聲音,怒喝,「你給我坐下!」
方氏撇撇嘴,不甘心地坐了下去。
老太太倒是沒多想,一顆心都撲到了小兒子身上,「老四,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方氏豎直耳朵細聽著。
四爺想了想,說道:「看眼緣吧!」
杜程松調侃道:「江南出美人,你在那待了這麼多年,竟然沒一個合眼緣的?」
四爺臉色微紅。
杜程松挑眉,「還是說,已經有了意中人,這次回家是來知會爹娘一聲的?」
「老四,你跟娘說實話。」老太太滿目期待地望著他,「是不是真在外邊兒有了對眼的姑娘?」
「沒有。」四爺搖頭,「娘,您別聽三哥胡說,我下江南是養病去了,極少出門,哪裡有什麼對眼的姑娘。」
老太太道:「那既然還沒有,娘就給你張羅了啊!」
「嗯,累娘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