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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染沒想他會跟自己解釋起來,見他說下去,便洗耳恭聽。
沈如洋是在職場風生水起的那類人,年紀輕輕就跑各種場合,是大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哥哥沈如海背道而馳,能力萬分不及自己的弟弟,在各方面都落了沈如洋一大截,大的不如小的,少不了長輩數落。
年少的自尊心甚強,拼盡全力想要超過沈如洋,奈何不隨人願,他再刻苦,做得再好,都追不上沈如洋。
一般家庭裡頭,小的得到的偏愛更多些。
受盡無限寵愛,眾人矚目的沈如洋心性頗為溫和,也不心嬌氣傲,十分討喜。
他在人群中,永遠都是焦點,正比如有兩顆星星緊靠一起,它們之間,總有一顆光芒四射,被人記牢,賞識。另外一顆因為它的耀眼襯托,更是顯得黯淡無光,就算他拼盡全力地燃燒自己,也無法替代那顆熠熠生輝的星星,終究陪襯。
晦暗的日子過得多了,終會迷失本心,不甘越來越濃烈,最後唯一的信念就是:我要贏。
沈如洋有先天性心臟病,常年備藥在身。
儘管從出生就有疾病在身,他也不曾怨過什麼,待人永遠都是那麼地和藹。
或許是因自己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原因,他不曾娶妻。
小時,沈殊就很喜歡跑去找這位小叔叔玩,他總能變出很有趣的東西來,人也不似沈如海般嚴厲苛刻,溫潤如玉。
他喜歡這位小叔叔,可他發現沈如海很怨恨小叔叔,甚至總是警告他,離他遠點。
為此,經常跑去找沈如洋的沈殊,少不了挨沈如海的打。
沈如洋那麼優秀,家產毋庸置疑分得最多的就是他,沈如海身為兄長,在時間長流中,早就沉了底,徹底從星星身邊消失,暗淡得資格都不再擁有。
沈殊記得清楚,那天小叔叔心臟病發病,倒地蜷縮不起。他雖然什麼也不懂,卻也是看了很多次沈如洋吃藥,明白那藥十分重要,他便急急忙忙地跑去沈如洋房間翻藥。
等他抱著藥罐跑下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沈如海居高臨下地俯瞰在地攀爬的沈如洋。
他連忙大喊一聲,仿佛見到救星般地把藥舉給自己的父親,迫切地讓他開藥瓶。
結果換來的是,父親平靜如死水的話語:“拿什麼藥?他撐不過去了。”
話截止,沈殊沒有接著說下去,事情也能猜到結果了。
林染見他神色淡然,心裡越覺得他心裡不好受,他笨拙地安慰:“你叔叔不會怪你的,你不必自責。”
事錯不在於他身,負罪感是無能為力地看著生命流逝。
“看著他死,只是為了能獨霸家產。”沈殊往身後的沙發靠了靠,嘴裡說著前後不搭的話,目光不知飄向何處。
家產是一部分原因,最期盼,最想要的是這顆冉冉之星隕落。
不僅是沈如海,連他的母親,都是如此。
年幼的他,只能被母親摟在懷裡抱走,眼睜睜目睹一條生命逝去。
沈如洋心臟病發作死亡,家中只剩下沈如海這個繼承人,一切都成為他的囊中之物。
在沈如洋的葬禮,他沒有參加,美名其曰地大病一場。
被軟禁的日子裡,他每天都看著母親以淚洗面,父親憂心忡忡的樣子,他們都在告訴他,都是迫不得已,要是他說了出去,沈如海就完了。
沈殊也的確閉緊了嘴巴,什麼也沒說,陰翳地經歷了祖父的葬禮,上完了學,看著盛大的家業在沈如海手中衰敗。
商業聯姻沈如海都用上了,他看著當年的原主對沈殊喜歡得很,為了利益,毫不猶豫地將兒子的婚姻贈出,從沒過問一句意願。
擺脫了沈家,獨自壯大後,沈殊跟沈如海的關係破裂得無法縫合。
所有知情人都冷眼相待全部,事不關己,漠然置之。
沈家姐弟截攔沈殊是成功了,目的卻沒有達成。
對於他們來說,白家與沈家相系,白家被打壓,沈家也好過不到哪裡去。
否則他們是絕對不會拉下臉來找沈殊,而他們也並未低三下四,來的只是沈殊的姐弟。
無論是父母還是白縹,沈家姐弟,沈殊都拒之千里之外——他們都是知情人。
熱霧氤氳繚繞,淋浴花灑連續的水線往下沖,浸濕了烏黑的短髮,水流順著頭髮滑到臉頰,一路蜿蜒,沒入瓷白的地面上。
林染不輕不重地抓了抓頭皮,他杵著不動,任憑水流流過全身。
左思右想,也只能說一句:不愧是狗血文的童年悲慘總裁。
他關了水流,抓起旁邊的毛巾,敷衍潦草地擦了擦頭髮。
把毛巾丟回架子,浴袍隨便一套,一綁,就出了浴室。
他洗澡還是跑回客房洗,要他在沈殊房間洗,他不習慣,主要是突如其來的害臊。
他沒忘自己跟沈殊做過這回事,也沒忘自己是怎麼拒絕人家的。
現在想想,就十分尷尬打臉了。
但在安穩的睡眠和擔驚受怕下,他還是選擇不要臉。
林染當然不會讓自己穿個浴袍或者睡袍過去睡覺,他沒忘記白天醒來尷尬的事情。
生理現象真會挑時候。
頭髮擦得半干時,他就換了套睡衣,抱著被子跟枕頭挪窩到沈殊房間。
沈殊一進門就看見地上那一坨似人又不似人的不明物體,床邊鋪著一張蓆子,上面一個枕頭,一張被子,枕頭有黑色的頭髮散在上面,被子鼓鼓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