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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尺聲響亮,震懾。
眾人寂。
老李曼聲威脅:「還聽不聽了!」
「聽,聽!您勿動氣,我們不問就是。」
百姓們趕早聽說書,也不過聽個樂子,召安鎮供消遣的地方少,唯有聽說書便宜又有意思。
縱然是假的,眾人也懶得追究,照樣聽得津津有味。
再說了,老李大半輩子沒出過召安鎮,哪兒見過真正打鬥場面。
方才問原由,不過是因為老李臉皮薄,不願讓人知道他扯謊,耍著老李,可沒想著氣的老李連書都不說了,他們可還想聽故事呢。
老李哼一聲,理了理衣領,晃著摺扇繼續:「要說那魔尊啊,身量約有一丈,眼如銅鈴,口生獠牙,面目猙獰,力大無窮……」
「勞駕。」
忽然一道潺潺清冷的淡淡嗓音從酒樓門處傳來,如輕風拂來,聲音不大,卻輕巧打斷了正在說書的老李。
誰啊?
樓內人群攢動,有些惱怒回首望去,露出了一條細道,讓老李看清門口來人。
酒樓門前的街道上。
站著的是一名風華無雙的俊美青年。
青年雙眼前蒙著兩指寬白綾,著一席素色白衣,長長的墨色青絲以髮帶繫著如瀑布般披在身後,白皙的手中握著細根長竹竿。
雖背著廉價藥簍依顯貴氣,原本淺笑的唇角正微微緊繃,溫和之氣一掃而光,似有不愉,宛如雪山巔峰的高嶺之花,叫人不敢侵犯。
……
一時間竟無人因他打斷說書,而出聲驚擾。
須臾。
那白衣青年薄唇輕啟,「勞駕,敢問李先生可知,魔尊姓名?」
這一問,問的老李又是溫怒,橫眉冷對:「葉玉清,你問這作甚?難道你還想提著劍也去和魔尊打一打不成?」
眾人被老李的大嗓門給喚回神智,這才發覺門前站著的是住在西街的瞎子葉玉清,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藥郎。
「嗐,他哪兒提得動劍,路別走歪不被馬車撞到就不錯了!」有人嗑著瓜子調侃。
有人趕他:「去去去,你個瞎眼郎君湊什麼熱鬧,快去賣你的藥材去。」
酒樓響起百姓你一言我一語,哈哈哈的譏諷,老李趁機扯開話題,「行了,咱繼續,別理他。」
眾人悉悉索索的回頭,酒樓內又響起老李抑揚頓挫的說書聲。
.
被笑,楚無玥並未惱怒。
召安鎮人多數淳樸,這些人只占點嘴皮子上的便宜,平日裡還是相幫甚多,並無惡意。
李先生估計也不知道那魔尊姓甚名誰,否則以他愛賣弄的性子,定要說上個三天三夜。
是他唐突。
聽到『魔』一字,就控制不住情緒。
楚無玥攏了攏背著的藥簍,一言不發轉身,握著竹竿竹竿有一下沒一下的試探台階。
然後摸索著走上熙攘街道。
楚無玥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三年前,他身受重傷,甦醒前是鎮上一名好心的女醫牧淇把他從山間救起,精心調養,才得以恢復。
可眼睛磕瞎了,怎麼也好不了。
楚無玥不記得從前的一切,不記得是怎麼受傷,也不記得自己是誰。
他只記住了自己的名字。
當女醫牧淇問起時,他的潛意識在說:你不能告知真名,也不能讓人知道你叫什麼,瞞著。才能安穩。
於是楚無玥,給自己現編了個名字。
叫葉玉清。
就這樣,他用葉玉清這個名字,在召安鎮上住了三年。
女醫牧淇心善,見他失明,行動不便,唯恐他離開後磕著碰著,便留他住在院子,偶爾讓他出去賣一賣曬乾的藥材,還常常扶著帶他,在召安鎮認路。
他與牧淇的關係,與其說是醫患,不如比喻成姐弟。
可是。
這樣一個心善的姑娘,竟在前天被魔族的人掠走失蹤,昨天被好心人救回時,已經虛弱不堪。
因失血過多,牧淇到現在還下不來床。清晨醒來時,還啞著嗓子和楚無玥溫聲說:「你別記恨,許是我命不好,該有此一劫,沒事,別放心上。」
也不讓他出門換藥材,賣銀錢,怕他獨自出門,因雙眼失明,行動不便受傷。
楚無玥唇角繃緊。
他怎能不記恨。
怎能不放心上。
因他無用,沒法顧全自己,更沒法保護在意之人,若非昨日有人相幫,他根本救不回牧淇。
召安鎮上多數人家栽種白梅樹,一陣清風徐來,濕冷空氣中帶著少許梅香,鋪面而來,寒意也讓楚無玥清醒了些許。
也罷。
當務之急,是先將藥材賣出,用藥材換來的銀錢,去買些補氣血的食材,或者和掌柜的換補藥。
先幫牧淇調理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楚無玥平日素來悠哉,無論去哪兒,做什麼,都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樣。
哪兒像今日,因憂心牧淇,竹竿在地上敲打摸索的聲音都不自覺的急促起來,清脆「梆梆」聲,吸引來了剛從拐角處走出的三個吊兒郎當的惡霸。
為首惡霸薛彬瞧著人群串流邊上,用竹竿摸著走路的楚無玥,忽然騰升出幾分戲弄的心思。
「哎,看,葉瞎子。」
他朝著身邊二人暗示眼神,看向楚無玥,幾人瞬間露出瞭然神色,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