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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回神,閉上眼睛把識海里關於燭龍的些許記憶傳給路刀,給他看了哥倆以前的修煉經歷,半晌睜開眼睛回答:「那是我兄長,但我們殊途背道。」
路刀捏了捏他的手:「兄長?火雞他們叫你哥,這些兄弟稱謂是什麼?」
青龍輕彈他額頭,笑了:「是你志同道合的同伴。」
路刀吸了吸鼻子,靠過來抵著他額頭,認真地看著他:「問哥哥。」
青龍瞳孔一縮,耳朵莫名紅了。
一行人騰了半天雲才到昆吾山,到山頂落下時,祭天台上全是各路神明,青龍見這陣仗也楞了須臾。
來的一行人地位非凡,他們剛從雲上下來,台上的眾神便合了手行禮,不約而同地讓出了一條路。
玄武在前頭,對青龍他們的到來沒有太多驚訝。他上前和偃師打過招呼,後者說過兩三句便拉了白虎走:「那你們商量,我先回劍冢去了。」
玄武朝他揮了揮手,這才來到青龍面前,凝視了他好一會。
溫濃透過青龍的眼睛也看清了這人,不知怎的總覺得這玄武在哪見過,那模樣和氣質都特別熟悉。
一定在哪見過,但是在哪呢?
半晌,玄武才向一邊讓開:「亞神等你們很久了,請。」
青龍不便客套,牽了路刀便走上神階。越往上靈壓越重,壓得人心口不舒服。然而走進昆吾主殿的瞬間,靈壓又瞬間消失,天地間統領諸神的第二位父神沒有坐在高座上,而是盤膝在地上,腿上放了一張伏羲琴。
青龍拉路刀彎腰,亞神輕笑:「二位請上前,不用多禮。」
青龍安靜地上前,撩袍席地而坐,路刀則和亞神一樣盤著腿,還好奇地觀察著他。
亞神由著他打量,忍俊不禁:「原來戮古刀化靈後是這個樣子。」
「讓您見笑了。」青龍也笑。
路刀一頭霧水,便摳摳小腿不出聲。
「自東海向西山而來,青龍,你看見北天了麼?」
「是。」青龍道,「滿天執念。」
亞神垂著眼帘,濃密的睫毛投出一片陰影,指尖撥動了一根琴弦:「滿天的魔。」
伏羲琴低厚的音色在整座大殿中迴蕩,青龍的長髮往後拂起,下頜的逆鱗一瞬浮現,閃出了微光。一邊的路刀也被琴聲所震,不僅赤紋顯現,腦袋上的半空還出現了一把刀的虛形。
青龍抬頭看那纏繞在黑霧裡形狀凶厲的長刀虛影,路刀則側首,看他仰起時暴露的逆鱗。
亞神凝望那刀影須臾,輕嘆了一口氣:「雖則有借偃的雙眼看清黎海的情況,但未親眼目睹,確實不知何畏。」
他斟酌片刻,轉向路刀和顏悅色道:「你先到外面稍等可好?我和青龍單獨聊一會。」
半空中的虛影消失,青龍收回目光看向路刀,自識海里哄他:「先到外邊等我。」
路刀左看看右看看,直覺這個亞神不壞,但還是賴了好一會才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亞神等他走出大殿,撥了伏羲琴闔上大殿的門,並在空間裡凝了結界。
他看向青龍,半開玩笑道:「誠如白虎所說,你確實豢養了一個魔。若是換做任何其他的神,我可能要懷疑,你是有意準備顛覆天地秩序了。」
青龍徹底關上識海,合手道:「您不一樣,我相信您自有判斷。」
亞神沒有運轉靈力,閒閒撥著琴苦笑:「青龍,你守著天地平衡,你且直說,戮古刀化靈之時,你可有猜想過今日的神魔局面?」
「天地輪轉,生生不息,沒有永恆的不變。」青龍抬頭,「神魔分化是必然的,因為眾神爭戰越來越劇烈。天地惡念越來越深重,下界生靈也受影響,惡念循環往復,戾氣便也不停加深。只是這原本該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但您與仲神的分歧、眾神的激烈角逐使之變成了劇變。」
「因為神也有欲望。」亞神溫聲,「我們各有信仰,無法調和時,只好以宣戰解決。」
「請容我大膽追問,你們在爭奪什麼?」
「爭奪眾神的未來。」亞神按住琴,「我從來沒有把我的理想告訴任何人。但是你,你和我一樣有反叛的骨。」
「不敢,我不可能與您相提並論,但我很想傾聽您的理想。」
亞神豎起食指在唇上,半晌,他輕聲道:「我想帶領願意追隨我冒險的諸神,離開這個世界——去開創一個新的大千世界。」
青龍安靜了許久,隨即彎腰行了禮:「這是前所未有的壯舉,願您成功指引出一個新的未來。」
亞神低頭撫琴:「可是吾兄與我背道,甚而化魔,我欲前行,卻唯有除魔一道。青龍,你願意帶領戮古刀,開闢這險道麼?」
「我只有一個要求。」他抬起頭來,「我願意由您驅策,但希望您給我一個承諾:戮古刀屬於我,他只能由我掌握。我不想在將息之時,眾神轉身來除路刀。」
亞神看了他許久:「即便我給你承諾,你有這個掌控的能力麼?」
「我有辦法。」青龍坐直,「萬一到了最後,他果真被天地超限的戾氣吞噬——在他毀亂三界之前,我會竭盡全力去封禁他。」
滿殿充斥著他驚人的靈壓,伏羲琴在這無聲的靈壓里發出了繃緊的刺耳聲響。亞神按下琴,片刻後道:「只要你們能除去仲魔,我承諾你,戰後無論戮古刀是神是魔,眾神無權責問其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