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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靠近院子,就聽到裡面傳來了朗朗讀書聲。正是孔均在教導弟子們識字。他在沈釉的示意下,又招收了幾個半大的孩子,並不限於孤兒。如今他有了名氣,想跟著他學的人多了,倒是挑出來幾個資質不錯的。那些窮苦人家可不懂他們行業內的彎彎繞繞,只覺得孩子跟了孔均學本事肯定餓不死,自然是歡天喜地的把人送來了。
聽到敲門聲,孔均示意穗子監督師弟們繼續念書,自己前去開門:「喲,這不是張樹葉大師麼,怎麼貴足蹋賤地,到我這裡來了?」孔均見了來人,連門也沒讓進,就站在門口嘲諷了起來。
張樹葉原本是叫張書頁——他師父是書王,降一輩他只能是書頁,只是口口相傳,被叫成了張樹葉。以前每次見了孔均都是鼻孔朝天的,現在卻屈尊親自登門了?
孔均心想,黃鼠狼給雞拜年,准沒安好心。從《西遊記》火起來那天起,孔均就料到了常坪城其他的說書人會有找上門的一天,因此不慌不忙的把身後的門給掩上,抄著手問:「有何貴幹啊?」
張樹葉被他三言兩語激了一肚子火,但想起師父的囑咐,又硬生生忍了下來:「你可別太過分,我這次來,是通知你一個好消息的!」
孔均掏了掏耳朵:「天吶,居然還能從您嘴裡聽到好消息,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張樹葉一張臉都憋得扭曲了。半天才決定無視孔均所說的所有話,只傳達自己師父的意思:「你最近書說的挺好啊,挺有名氣啊。」
孔均:「哈,謝謝,都是我應得的。」
張樹葉:……這天沒法聊了!
張樹葉深吸一口氣:「現在你也有些名氣傳到了京城,我師父——大名鼎鼎的李書王你總知道吧,覺得你還算有幾分資質,願意收你為徒。」
這下孔均倒是愣住了。李書王他當然聽說過,當初他在常坪城考察了一圈,認為無人配做自己的師父,也曾想過去京城闖一闖。說書藝人的泰斗誰會不想拜呢?
只是家裡養著好些個孩子,他一走了之了,碾子他們可怎麼辦?都帶去京城吧,孔均又怕承擔不起京城的高消費,這才留在常坪城自學成才。
要是放以前李書王要收他為徒,孔均簡直求之不得!但現在……他看了看張樹葉,覺得能教出來這樣的徒弟,估計那李書王是不及自家師父沈釉有本事的。
本質上來說孔均追求的不是混圈子,而是藝術,誰的藝術成就高,他就認誰!現在沈釉在他心目中第一,無人能及!
但李書王也是值得尊敬的,孔均便收起了那副牙尖嘴利的姿態,誠懇道:「多些李書王抬愛,只是我已經拜過師了。」
各行各業都忌諱一徒拜二師,況且沈釉作為師父,對孔均算得上掏心掏肺傾囊相授,他要是背叛沈釉他就不是個人!
張樹葉驚呆了,他想過孔均的一萬種反應,甚至幻想過孔均激動得痛哭流涕,卻從沒想過會被拒絕:「你拜師了?你拜了誰?哪一門的?」這倒也說得通為什麼孔均近日的業務水平肉眼可見的上升,以及《西遊記》本子的來歷了。
只是圈裡怎麼沒半點消息傳出來?
孔均沉默了,總不能說自己拜的是沈釉,那豈不是把這群人引到他師父那裡,給他師父找麻煩?況且……沈釉也沒和他說過是哪一門的,只知道是那位寫了《西遊記》的大文豪是沈釉的師父。
他迅速換了一張面孔,沒好氣道:「關你屁事!」然後閃進家裡迅速關上了門。
張樹葉:……媽呀,這可怎麼跟師父交代?
雖然孔均沒說,但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那日孔均在茶館給沈釉行了(行業內看來十分不規範的)拜師禮,是不少老顧客都親眼所見的。張樹葉幾番打聽,就打聽到了沈釉身上,下巴都要驚掉了:這麼年輕,還是個小哥兒?
孔均就為了他放棄了李書王,是失心瘋了嗎?
等等,這人不是個廚子嗎???
沈釉近日來稍微清閒了一些。嚴掌柜後來果然帶了幾個人過來,說想跟著他做學徒讓他挑選。學徒和正式拜師的徒弟還不一樣,等做兩年學徒,師父覺得你合格了,才有資格磕頭拜師。要是不合格,就只能一直以學徒的身份混著,或者再換一個行業。
沈釉讓他們把手伸出來,看了看他們的指甲縫——做餐飲的最講究的就是衛生!指甲里又黑泥的可不能要,再讓客人吃出病來。這一下就先淘汰了幾個人,剩下的人沈釉問了幾句話,最後在其中選了兩個,一個叫盧志,一個叫嚴堅成,其中嚴堅成便是嚴掌柜的侄子,更是把嚴掌柜樂得合不攏嘴。
學徒不可能一開始就接觸核心內容,於是被派去跟兩位嬸子學著洗菜、切菜,碾子的時間被完全空了出來,開始跟著沈釉學掌勺。
碾子不愧是被孔均誇過聰明、學東西快的,很快就能上手了。其實也沒有太複雜的操作,主要是沈釉的獨家配方底料。只是他年紀到底太小,大鐵勺子拎久了胳膊就發酸,沈釉捨不得虐待童工,讓他幹上一會兒就命令他去休息。不過這一會兒時間也夠沈釉自己歇過勁兒來,不會像前些天累得胳膊酸痛,每日都要林景珩給他按按揉揉。
至於揉著揉著揉到其他地方去了,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不過其餘時間碾子也沒有閒著,時常主動去教導新來的學徒,至今他還是本廚房片羊肉最薄的人!這項手藝值得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