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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眼神掃過小路子,但是想到屋子裡睡著的胤祐,進了外室。福多弓著身替他打了帘子,輕聲道,“主子這會怕是已經睡熟了。”
胤禛點了點頭,進了內屋,福多進去點了一盞燈。
在外屋等候的小路子卻打了個寒噤,這次主子怕是要罰他了。
胤禛進了內室,視線放到屋裡那張雕花chuáng上,淺青色蚊帳掩的死死的,他看不到chuáng上的人是何模樣,屋子裡點著炭火,很是溫暖。
他抬腳剛走了兩步,就聽到一陣咳嗽聲,不禁腳步加快,掀開蚊帳一角,在暗紅的燭火下,胤祐的臉色仍舊慘白,呼吸帶著病態的沉重。伸手摸摸額頭,仍舊有些燒,他皺了皺眉,心中又有些後悔,若是這幾日抽一天去無逸齋,他也能發現胤祐身體的不適。
遠之則憂,近之則怕,他這份不堪的心思,又該怎麼掩藏住?
掏出身上的手帕輕輕擦去胤祐額上冒出的虛汗,胤禛輕微嘆了口氣,想彎下腰把chuáng上之人整個擁進懷裡,卻又只得繃緊身子站在一旁。
chuáng上的胤祐也許潛意識裡面覺得熱,忍不住用腳去踢身上厚厚的被子。胤禛見狀,忙按住他的腳,這身上發熱,出一身汗便要好很多,這會兒若是踢了被子,明天恐怕更要遭罪。小心的壓好被子,胤禛在chuáng沿邊坐下,張開雙臂,把胤禛身體兩側的被子給壓住,輕聲哄道,“七弟,別鬧,明兒就好了。”
“熱…”胤祐扭了扭身子,一張臉由蒼白變得通紅,“好熱,放開我。”
“一會就好,一會就好,乖乖的,”胤禛和衣在胤祐身側躺下,左手輕輕拍著鼓鼓的被子,“忍一忍,一會就不熱了。”然後用自己冰涼的掌心觸摸胤祐的臉蛋。
胤祐把臉蛋往胤禛掌心蹭著,“嗯,好涼快。”一會兒後,便又沉沉的睡去。
站在帘子旁的福多見到這一幕,垂下腦袋,心下想,下午各家主子都送了東西來時,他以為四阿哥與自家主子鬧矛盾了,現下看來,恐怕是自己想岔了。
胤禛又陪了胤祐一會兒,見他沒有再踢被子的跡象,才勉qiáng放心的走出內室,對福多吩咐道,“夜裡記得多去瞧瞧,別讓你家主子踢了被子,要你家主子一定要記得吃藥,他若是耍賴不喝藥,你差人來告訴我。”
“嗻,”福多聽著四阿哥的吩咐,連連點頭。
“要是需要什麼,找小路子就是,”胤禛頓了頓,又道,“熬藥找個細心的宮女。”
“奴才省得了,”福多再次行禮。
“天兒不早了,爺也該回去了,”胤禛看了眼內室,“細心伺候著,若是七弟有什麼不適,爺我都打發你們到浣衣局去。”
“嗻,”福多見胤禛要走,叫小太監拿了傘和暖手爐,“四阿哥,你且顧著身子,若是主子知道您今兒晚上來沒有帶傘,落得滿身雪花粒子,必是又要念了。”
“你倒是個貼心奴才,”胤禛接了暖手爐,他身後的小路子接了傘,主僕二人便離去了。
福多感慨的想,宮裡是誰說四阿哥冷麵不好相處的。瞧瞧四阿哥對自家主子的呵護勁兒,就跟老子對兒子似的。
胤祐第二天起來時,jīng神頭好了很多,只是一身都是汗,有些不舒服,這時候也不敢洗澡,只好擦了下身子,喝了一碗粥,便又靠坐在chuáng上。
“主子,該喝藥了,”芸珠端了藥來,黑乎乎一碗,還冒著白煙。
胤祐不是真正的半大少年,也不是羞答答的姑娘家,於是也不要芸珠一勺勺的餵來折磨自己,端過碗一口氣喝了,也不吃芸珠遞來的蜜餞,“外面的雪可是下大了?”
“主子怎麼知道的?”芸珠放下藥碗,“一片片跟鵝毛似的。”
胤祐笑了笑,“你的頭髮上沾了不少雪花。”雪要是小,芸珠走在長廊上,又怎麼會在頭髮上沾上雪?
“昨兒晚上就已經下大了,”芸珠理了理胤祐蓋在腰間的被子,端了一杯水遞給胤祐,“聽福公公說,昨夜四阿哥趕來的時候雪下得正大,四阿哥頭髮上都積了一層雪。”
胤祐接過被子,漱了口,才問道,“四哥昨夜來過?”
“來過,今兒早上又讓人送了不少東西來,”芸珠把東西收拾了,出了門。
胤祐埋頭看著被子上繡的花紋,出了神。
“皇上駕到,”外面太監的聲音讓胤祐微微一驚,掀開被子就要下chuáng,被一隻手按住,“躺回chuáng上去,生病了還折騰呢。”
“兒臣失禮了,”胤祐也不繼續掙扎了,任由康熙把他按到chuáng上靠坐著。
康熙親手給胤祐蓋好被子,又拿了軟墊子放在胤祐的腰後,“生病了還用得著這些虛禮,病好些了麼?”
“謝皇阿瑪體恤,兒臣已經沒有大礙了,”對於康熙的溫和胤祐有些不適應,他腦子裡轉了轉,“而且我剛剛還喝藥了,沒用奴才伺候。”
“哦,咱們的小七是男子漢了?”康熙聞言露出一絲笑意,“要是你每次喝藥都不用奴才伺候,等你好了,皇阿瑪賜你一塊暖玉。”
暖玉是個稀罕玩意兒,胤祐聽到這話,也不掩飾自己想要的意思,“那等兒臣好了,皇阿瑪你一定要記得給兒臣。”
“好,”康熙看著胤祐毫無血色的臉,想起自己那些夭折的兒子和女兒,心頭軟了兩分,“那小七要記得早些好起來。”
胤祐點頭,“兒臣要做一個滿洲勇士。”
康熙臉上笑意不散,“好,做一個勇士。”
“皇上,成嬪娘娘求見,”一個太監小心翼翼的來報。
康熙明白成嬪是來看小七的,點了點頭,“讓成嬪進來吧。”
成嬪來的時候沒有想到皇上下朝後回來看胤祐,她進了內屋,規規矩矩的給康熙請安,雖然心裡擔心胤祐,卻也不敢在御駕前失了規矩。
康熙看出成嬪的焦急也不為難她,囑咐了胤祐兩句就準備走。
胤祐見康熙要走了,伸手拉拉康熙衣袍一角,“皇阿瑪。”
見到胤祐這個動作,成嬪嚇白了一張臉,倒是康熙露出一分笑意,“胤祐還有什麼要告訴皇阿瑪的?”
胤祐鬆開康熙的衣角,“別忘了答應兒臣的暖玉。”
被胤祐的小兒姿態弄得又好笑又覺得無奈,“朕不會忘記的,你安安心心的養病。”
出了院子,康熙對身後的李德全道,“李德全,等下你記得把朕私庫里的那塊上好暖玉給小七拿來,免得這孩子整日惦念著。”
“皇上心疼七阿哥,老奴定不敢忘,”李德全素來與七阿哥jiāo往不多,不過印象里這個七阿哥除了憨直些,其他也是好的。
康熙聽著李德全的話,道,“那小子還說做滿洲勇士,以朕看,他倒是像個小貪財。”話上雖帶著責備,語氣卻是極好。
李德全心如明鏡,七阿哥此舉雖說失儀了些,但是這份孩子對阿瑪的心態取悅了皇上,畢竟萬歲爺他是個皇帝,但仍舊是個阿瑪。為人阿瑪者,總會有心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