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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滿天,養心殿大小奴才已經收拾整齊,伺候著主子起chuáng更衣早朝。
胤禟閉著眼睛站在地上,伸平手臂,由著內侍宮婢給自己仔細整理著四爪團龍蟒袍,腰上束起金銜玉版嵌東珠的腰帶,脖子裡掛著手指肚兒大小的瑪瑙朝珠,再有玉佩荷包等物,林林總總的收拾了一刻鐘才算齊全。
康熙上下打量了一番,點頭贊道,“不錯。”
梁九功進來小聲道,“回萬歲爺,太子殿下來請安了。”
太子早起後先來養心殿給康熙請安,然後父子二人一同去早朝。太子一進來先向康熙問安,見胤禟也蟒袍玉帶的收拾妥當了,笑道,“這身衣裳也就小九穿著最好看。”
胤禟懨懨的跟太子問好,康熙想著胤禟頭一遭起了大早,沒jīng神也正常,日子一長就習慣了,笑道,“時辰差不多了,起駕吧。”
梁九功一聲悠長“起駕”,眾宮婢內侍跪送康熙。
康熙打頭走,太子殿下便隨在康熙身畔,兩父子是職業習慣,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別提多有威儀多有氣派多有風範了。胤禟卻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他從起chuáng到現在打了不下二十個呵欠,低著頭跟在太子後面。
這清宮有占地極廣,房屋極多,所以門檻也極多。古人不知道是什麼想法,硬說門檻高了也吉利。養心殿的門檻,足有半尺高。若在平時,胤禟腦筋清醒定會注意,此時滿腦子瞌睡,一個不留qíng便絆了個狗吃屎。
魏珠是在胤禟身邊伺候的,此時眼疾手快的忙將人扶著攙了起來,康熙聽到動靜回頭一瞧,幾步到胤禟跟前,這一看真是倒抽了口冷氣,兩個手掌擦在青磚地上,生生蹭掉了塊厚皮,此刻血ròu翻卷,甚是駭人。胤禟疼得臉梢泛白,哆嗦著說不出話。
“成天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路都走不穩當。”康熙又是生氣又是心疼,托著胤禟的手,擰著眉吩咐,“去請太醫過來。”
小內侍跑著去了,梁九功卻是心急,這上朝的時辰可是一刻都耽誤不得的,抬頭看了看太子。
太子給了梁九功一個安心的眼神,溫聲道,“這傷看著駭人,幸好只是外傷,只是一段時間不能寫字了。皇阿瑪,早朝的時辰快到了,若是您不放心,不如兒臣暫留下來,也省得小九怕疼不肯上藥。”
“也好。”康熙對胤禟道,“好生聽太子的話。”
“不,不用了。”胤禟倒吸著冷氣,說,“就是有些疼,上些藥也無妨了。又不是什麼大的病痛,皇阿瑪和太子哥哥趕緊去吧,別誤了鐘點這養心殿裡這麼多奴才,皇阿瑪和太子哥哥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康熙想了想也有道理,便依了胤禟,同太子去早朝不提。
第55章 裝傷,救場
康熙下早朝時,胤禟兩隻手已包裹好了,雪白的蠶絲,透氣xing好,又軟又舒服,把兩隻手包得嚴嚴實實,如豬蹄子一般,藥香味兒三米外就能聞見。
康熙始終不放心,又問用了什麼藥,胤禟答了,便道,“現在這樣真是不方便,皇阿瑪,不如我回府去住吧。”
“回府?”康熙一挑眉,“回府做什麼,你媳婦又不是什麼周到人,在這兒,好歹有朕照看著,朕還放心些。”
胤禟心下苦笑,也不知道康熙從什麼地方看出明敏不周到了,便說,“我在這裡,皇阿瑪心裡肯定記掛我,豈不是要打擾您處理政事麼?”
“別多想,你還打擾不到朕,沒事兒好好休養就是。”康熙大發慈悲,“上朝的事等你傷好了再說吧。”
“嗯,您萬壽節要到了,內務府忙著呢。”
“朕叫凌普進宮來跟你匯報。”
……
萬壽節臨近,朝廷官員也極有眼色的不上讓康熙堵心的奏章,一般都是說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奏祈聖主金安的請安折,再者還有奏祥瑞的摺子,康熙這幾天有些閒。
於是凌普大人運氣不錯,還捎帶腳兒面君。
凌普做了多年的內務府總管,萬壽節也經過多少回了,向來做熟了的行當,胤禟也沒啥不放心的。
康熙一併聽了,道,“這幾天九阿哥受了傷,但有小事你自做主便是,別擾了九阿哥養傷,實在做不了主的再來請教九阿哥。”
凌普俯首稱是,便退下了。
康熙眼中帶著笑,看了胤禟一會兒子才頗為神秘的開口,“今兒個有件事還沒跟你說。”
啥事搞得這麼神秘,不過瞧康熙這神色,肯定不是壞事,便也笑了,“gān嘛?”
“朕的陵寢快建好了,”康熙摟住胤禟的肩,輕聲說,“朕在東邊兒給你留了塊兒地,著人看了,說風水是極好的。朕把這塊兒地賜給你,待百年之後你還守著朕。”
胤禟gān巴巴笑了幾聲,“哦,謝皇阿瑪。”
康熙何等的火眼金睛,自是瞧出胤禟這笑實在是假的可以,著實不悅,“你這是什麼樣子?”
“不是您想的那般,”胤禟忙道,“都說人死如燈滅,難道皇阿瑪還相信有地府鬼魂之說不成?”
康熙道,“神鬼之事誰能說得清,若是真有呢,不建個好些的屋子,地下去了豈不是要受苦。”難道這就是古代帝王大建陵寢的原困?是啊,誰也沒死過一回,誰知道有沒有鬼神一說呢。
“哦,我是無所謂啦。”胤禟仍是興趣缺缺。
康熙見胤禟根本沒啥激動的反應,不由十分失望。
胤禟微微上前,吻了一下康熙的唇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康熙這才開了臉,“今天手換藥了沒?”
“啊,換了換了。”胤禟說著仍被康熙托起手腕,康熙皺眉,指著紗布上的一處油漬道,“哪兒換了,吶,昨兒個吃魚時不小心掉上的油點子還在呢。現在倒學會說謊了。”馬上道,“梁九功,拿九阿哥的藥來。”
“不,不用了。”胤禟陪笑,“不疼了,皇阿瑪,換藥不用太勤快,都結痂了,過幾天自己就好了,真不用換。”
康熙完全不理會,以為胤禟是怕疼,還道,“你都多大了,做了阿瑪的人,換個藥都不讓朕省心。既然都好得差不多,給朕看一下能怎麼樣呢。”
梁九功辦事效率極高,已經將藥取了來放在小炕桌兒上,胤禟撅著嘴,憑康熙解下紗帶,“怪腌臢的,看一下就好了啊。”
“放心,朕不會嫌棄你的。”康熙笑著將髒的紗布扔到地上,自有人收拾。
胤禟手心粘著一塊黑糊糊的硬塊兒,康熙看了又看,按了按,“疼嗎?”
“不,不疼了,跟你說都好了吧,不用上藥了。”胤禟手縮了縮,“行了,皇阿瑪,拿新的紗布裹上吧。”
“嗯。等等,瞧這上面都糊上藥膏了,味兒也不對,”康熙皺了皺眉,“梁九功,拿酒jīng來。”
這還多虧胤禟普及外傷知識時,qiáng調凡有外傷要先用酒jīng消毒,才不會感染,康熙還讓胤禟特意寫了幾個注意事項,再著御醫研究後,送到軍營普及。
如今看著胤禟手上黑糊糊的結痂便有些擔心,可別是外頭好,裡面化膿了吧。
胤禟聽了差點沒跳起來,笑道,“不用,真不用了,好沒好我不知道麼,我醫術也不比皇阿瑪差呢。”
康熙眼神一凜,起了疑心,看著胤禟的眼睛,問,“你這麼急做什麼,朕也是好心,瞧瞧藥都粘成什麼樣了,洗gān淨才好看清傷口是不是真好俐落了。”
胤禟一臉不耐煩,揮手道,“有什麼好看的,就這麼一點兒小傷,天天看,你不嫌煩哪,我累了!去睡覺了!”說著便下炕去穿鞋。
人心虛時便會做傻事,例如胤禟這一揮手力道大了些,一塊什麼東西就這麼著被揮了出去,胤禟也沒留神,蹬上鞋子快步走了。
康熙坐著沒動,待胤禟出了門才在一旁拾是那一小塊兒的極眼熟的黑糊糊的啥啥……
如果現在有儀器測量一下就會發現,康熙的血壓成直線上升,養心殿的氣壓以同比例成直線下降。
……
胤禟正慶幸躲過一截,趕緊找來紗帶,想著自己先包好,一會兒省得康熙再發神經的給他上藥。
咣嚐——
雕花填漆的大門被踹開,這響動直把正在暖閣里伺候著的魏珠嚇了一個哆嗦,想著誰這麼不知道規矩,一抬腿便看到康熙提著馬鞭yīn沉著臉進門,想都沒想便跪伏在地上,額頭抵著青磚,連呼吸都放輕。
“皇,皇阿瑪?”胤禟一瞧康熙這臉色,忙站起身。
“魏珠出去。”
屋內空無一人,康熙略抬下巴,“伸出手來,讓朕再看看你的傷,朕剛剛好像沒看清楚。”
胤禟就是個傻子也知道漏餡兒了,緊抿著唇不說話。
“叫你伸出來,難道要朕喊侍衛!”康熙聲音一高,胤禟先瞄了瞄半開的綾窗,想著要不要先逃命,卻看到一襲青色衣角,胤禟只得轉向康熙,“我可以解釋。是這樣的,皇阿瑪,我,我就是煩上朝,沒別的意思。您別這麼氣,對身體不好,我也不想騙您的,您想想,我不上朝照樣能給您賺銀子當差啊。”康熙一步步bī近,胤禟實在不知道該往哪兒避。
康熙還頭一遭被人如此愚弄,為著胤禟的傷,他每每想起都會心疼一回,卻沒想到……康熙怒上心頭,一抬手……鞭子卻抽了個空,胤禟直接撲到康熙懷裡,雙臂緊緊抱住康熙哀求,“別打別打,皇阿瑪,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您就原諒我這一回,行嗎?”
果然是恃寵而驕啊,康熙喝斷,“林青,進來!”
“不躲了,我不躲了。”
要是被別人看著挨揍,那以後就不用在養心殿混了,胤禟乖乖站好,閉上眼睛,咬了咬唇,“你要是覺得我冒犯了你做皇帝的尊嚴,愛打就打吧。”
康熙剛一抬手,胤禟就嚇得哇哇大叫,抱頭蹲下去,嚎啕大哭,“疼,疼死了,我好疼!!!皇阿瑪,我知道錯了!!!”魔音穿耳,繞樑三日,餘音不絕哪。
康熙看了看手中的鞭子,好像自己還沒打下去吧,康熙哭笑不得,給了胤禟一腳,罵道,“瞧瞧這沒出息的勁兒,你倒是有膽子糊弄朕。”
胤禟身子一歪,坐到了地上去,吸著鼻子抹了把淚去看康熙。
胤禟早就生得單薄,身量也不高,這麼縮成一團蹲在地上淚眼模糊的看著也有幾分可憐,康熙這鞭子就有些揮不下去。
正在此時,康熙聽到外間傳來奶聲奶氣的聲音。
“梁梁,皇瑪法呢,我和弟弟來給皇瑪法請安。”
“你攔著我gān嘛,我有事兒跟皇瑪法說呢。”
“皇瑪法救命——”兩個小的在外間扯著嗓子喊,梁九功心說,俺可是碰都沒敢碰你們一下,別這麼血口噴人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