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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忍不住瞪了胤禟一眼,“說說你冤在哪兒。”
“回皇阿瑪,兒臣有證人可以做證,這些東西不是兒臣私自從內務府拿出去的,這明明是兒臣從內務府花銀子買的,然後送給這些弟弟妹妹小侄兒小侄女兒玩兒。”胤禟滿臉無辜,“內務府總管凌普大人可以做證,難道兒臣自己的東西都不能自己處置了麼?”
凌普忙出列道,“是,奴才可以作證,九阿哥足花了三千兩雪花銀。收據還在內務府收著呢,要不要奴才取來一看?”
康熙擺了擺手,笑,“罷了,些許小事,不值一提。”又對胤禟道,“只是你做事還欠妥當,更需歷練。”
“兒臣謹遵皇阿瑪教導。”
下了早朝,胤禟見康熙扶著梁九功走遠了,上前兩步攔住參他一本的朱御史,冷冷一笑,揮手一拳砸在御史的左眼眶上,罵道,“叫你嘴賤,敢參小爺,揍不死你。”
朱御史眼圈兒瞬間青紫了,胤禟想起後世的經典形象,一肚子氣才散了,“撲哧”笑了。
朱御史敢參胤禟,便是有些後台的,哭號道,“御門之外,雖說您是皇天貴胄,臣卻是皇上之臣,受如此欺rǔ,臣便以死明鑑!”說著便要撞頭,只是乾清門外也沒啥柱子的給他撞,一時找不著合適的物件,朱御史暫時沒死成。
這時一幫子大臣以李光地為首的去攔朱御史,一幫子皇親以四阿哥為首攔著胤禟,四阿哥氣得跺腳,“趕緊回去,還嫌鬧得不夠麼!”
五阿哥拽著胤禟往回走,胤禟高聲道,“真有骨氣的,倒死一個給我瞧瞧!”
五阿哥氣得捂住胤禟的嘴,另一手揪著胤禟,完全沒有平時的文弱,急步出了宮。
第57章 御史之死
康熙當天下朝並未召見胤禟,帝王一言一行皆引人注目,康熙低調行事,便讓胤禟回府了。這剛用了早膳,林青神出鬼沒的進門,無聲的行禮後便向康熙稟報了早朝後胤禟毆打御史之事。
林青做為暗衛,跟在康熙身邊多年,其實他一早知道了,就是擔心說了康熙會氣得吃不下飯,於是便秉承著為主子身體著想的念頭,等到早膳後才回稟。
康熙聽到一半臉就沉了下去,面無表qíng,“梁九功,宣九阿哥進宮。”
胤禟接到聖旨,絲毫不覺稀奇,他既然敢動手便不怕康熙質問他。其實康熙大多是太要臉面,心裡下肯定會偏向自己的兒子,何況他這麼不明不白的跟著康熙,再不行使點啥特權給康熙找點兒麻煩,還不得窩囊死。
再者,難道康熙真希望他同朝臣jiāo好麼?笑話!
來府上宣旨的不是別人,魏珠。自從他常住養心殿後,一直是魏珠在身邊伺候,因是老熟人,胤禟便從容的用了早膳才進宮面聖。
坐著馬車,一進宮門,胤禟的表qíng馬上嚴肅起來,儘量擺出一副誠惶誠恐已知錯但又十分擔心被罰的神色。
還思量著一會兒康熙問起來,自己如何對答。到了養心殿,氣氛卻不對,梁九功垂著頭看都沒敢看他一眼,便引著他去見康熙。
養心殿書房。
康熙盤腿坐在炕桌旁,一見到胤禟眼裡都要冒出火來,一拍桌子,怒喝,“畜牲,還不跪下,瞧你辦的好事!”
屋裡人員齊備,內閣大學士張英、李光地,裕親王福全、莊親王博果鐸都賜了坐,坐在繡墩兒上。左都御史唐人傑是站著的,眼圈還有些紅腫,而康熙的手邊兒,放著一本白色奏章。
胤禟心裡一驚,跪在地上,抬頭問,“早上接到聖旨,兒臣依旨進宮,卻不知何事惹皇阿瑪雷霆大怒?”
康熙冷聲問,“早朝後你可是與朱御史發生衝突了!你說了些什麼!你知不知道朱御史回家自盡之事?”這事兒有蹊蹺,可那姓朱的硬是死了,康熙惱恨胤禟做事衝動,心裡卻也是偏著胤禟的,只是他不得不問。
“回皇阿瑪的話。早朝我不忿朱御史無事生非奏我一本,下朝後便給了他一拳,就算我打了一拳後,朱御史也是活蹦亂跳的,這一點諸位大人可以作證。”胤禟無半分心虛,朗聲道。
福全點了點頭,“是啊,當時奴才們還沒散呢,奴才也是親眼所見。”
胤禟已經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何事,接著說,“朱御史當時是很生氣,說要以死明鑑。兒子看他當時也沒死來著,便同五哥一塊兒坐車回府了,五哥和他府里的奴才可以作證。然後兒臣回府後略做休息用早膳時接到皇阿瑪的聖旨,這一點我府里的大小奴才和傳旨的魏公公可以作證。”
康熙垂下眼眸,道,“沒人說是你殺得朱御史。”
“那就是了。兒臣只是與他發生糾紛,又沒真刀真槍砍殺他,雖言語冒犯,難道兒臣叫他死他就會乖乖的去死麼?”胤禟道,“朱御史死了,兒臣也覺得很意外,兒臣早朝同朱御史發生過衝突,皇阿瑪詢問兒臣也正常。不過其他的兒臣確實不知,若要查明朱御史的死因應該是刑部的事吧。”
嘿,康熙真開了眼,人家好端端的御史被你罵死了,你一推六二五,哦,跟你無關。
康熙倒也不急不氣了,端起茶喝了一口,“這麼說,朱御史之死跟你無關?”
“自是無關的。”
康熙從鼻子裡了出一個音節,放下茶,道,“那你有沒有想過若不是你早朝對他無禮,他就不會一怒之下吊死在家。”
“皇阿瑪,說到這兒,兒臣就更冤枉了。”胤禟瞪大眼睛,“人這一輩子,難道就一點兒委屈都受不得麼?兒臣挨過訓斥受過委屈,我想屋裡諸位,就是包括皇阿瑪,都曾被人無禮過,可咱們都活得好好的,天下大部分人也活得好好的,唯朱御史死了,這說明是他自己的問題。”
“再者,我罵他幾句他就去死,難道我就是殺人犯麼?那麼有人買了耗子藥吞了,那賣耗子藥的是不是也犯了殺人罪哪。”胤禟巧舌如簧道,“說這些,並非為了辯我清白,只是想大家別受了朱御史的蒙蔽罷了。嘗嘗七尺男兒,上有高堂下有妻兒,若是為國捐軀也得稱一聲烈士。如今因別人幾句話死了,說一聲懦夫已經是客氣了。”
真了不得,這念過書的人說起話來真不得了,巴啦巴啦倒是朱御史的錯了,博果鐸心裡讚嘆,笑道,“萬歲爺,臣聽著九阿哥說得也有些道理。這誰是誰非的,還是先讓九阿哥起來吧,地上也怪涼的。”
張英也附言,康熙看了胤禟一眼,“哼,今兒個回去,你好生自醒!這件事朕先不與你理論,不過你早朝後與朝臣動手也是實qíng,罰你三年薪俸,你可服氣?”
“是,兒臣知道錯了。”胤禟從善如流的認錯。
“起來吧。”
胤禟這才從石板地上爬起來,一撣衣袖站在福全身邊,道,“雖說有‘文死諫武死戰’的老話,朱御史卻也不是死在諫言之上。兒臣愚見,早朝後的事的確是兒臣衝動了,不過朱御史完全可以明天再奏兒臣一本,若皇阿瑪不採納,他再死,才真叫文死諫呢。如今卻是死早了。”
左都御史唐人傑實在聽不下去了,他好端端的下屬死了,皇上偏心自己的兒子倒罷了,如今人死了還要受誣衊,唐人傑不忿道,“九阿哥是什麼意思,死者為大,何苦對一個死人橫加指責。”
“唐大人,請注意你的用詞吧。什麼叫指責,我這是在做分析,好端端一個男人,這麼死,也太可疑了。”胤禟寸步不讓,據理力爭,道,“朱御史這樣死了,除了能給我套個罵死御史的帽子,於朝廷無半分好處。皇阿瑪御下向來寬仁,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也用不著你們御史以命相諫。”胤禟看向康熙,“皇阿瑪,兒臣懷疑朱御史是遭人殺害,而非自殺。”
“是嗎?”
“當然,不知道哪個黑心腸的,想出這樣的主意陷害兒臣的名譽。”胤禟一臉期待的望向康熙,深qíng地說,“皇阿瑪聖明,可一定要為兒臣洗清冤屈啊,還兒臣一個清白啊!”
康熙摸著茶盞的手不自覺一頓,“嗯,也好,朕將這件事移jiāo到刑部,定還你清名。”
胤禟這才滿意的閉了嘴。被康熙叫來參議朱御史之死如何處理,實際上是幫著圓話的兩個親王完全沒啥開口的餘地,人家胤禟一完全自己搞定了,兩人不由有些汗顏。
處理完這件事,康熙便讓幾人退下了,獨留胤禟一人在身邊。
康熙的目光堪比X光,將人從裡到外掃瞄過,才道,“不得了啊,朕今天才知道你嘴皮子挺俐落的,啊?”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皇阿瑪您是大義滅親的榜樣人物哪。”胤禟笑著諷刺了一回,轉身坐在炕桌兒的另一邊兒,“梁諳達,上碗涼茶,本貝勒爺要去去火。”
梁九功笑道,“回貝勒爺,如今才三月天,早上天還冷著呢。爺身子骨兒弱,還是喝八寶茶吧,補身子。”
康熙笑罵,“反了你這混小子,敢在朕面前稱爺,你是又欠教訓了。”又瞪梁九功,“還不去端茶,一點兒眼力都沒有。”
梁九功跑了,胤禟敲了敲膝蓋,“受了涼,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後遺症。”
“宣個太醫給你瞧瞧。”
“算了,何必大驚小怪。”胤禟眼中有幾分嘲諷,“知道是誰做得了?”
康熙搖頭,“派人查了,沒什麼有用的線索,怕你真得背黑鍋了。”
胤禟妃色的唇角翹起,含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頭一歪,語氣輕柔而天真,“沒事兒,只要皇阿瑪心裡知道我是清白的就行了。您看,我說不去上朝有道理吧,我這才頭一天呢,就有人找我麻煩。”
“吃一塹長一智吧,你以後也積些口德,到底是朝廷命官,你再沒個譜兒,朕下次可不饒你。”康熙握了握胤禟的手。
“三年傣祿你補給我。”
“行,連同早朝那三千兩雪花銀。”康熙笑著捏了捏胤禟的手心兒,“謊話說得跟真的一樣,你還花銀子買?小吝嗇鬼!”
拍掉康熙的手,胤禟正色道,“青天白日的別動手動腳,老不正經。”
梁九功悄悄的上了茶,自然的退下。
胤禟正喝著茶,康熙道,“昨兒個你跟四阿哥說的追繳庫銀的事,朕覺得很有道理。胤禛做事不錯,認真恭謹,就是一樣太死板,人緣兒不大好,朕想著,反正你這些天也沒事。你跟胤禛在一起學學他的謙恭,也在旁邊幫他出出主意。”
“不好意思,皇阿瑪,兒子事qíng多的很,可能抽不出時間來幫我可憐的四哥做這種損己利人的事了。”胤禟冷笑。
康熙見好就收,今天剛讓胤禟跪了一盞茶,這小子正氣不順,翻了臉還得哄,便道,“你不願意就算了,朕另找別人,你想想,朕何時勉qiáng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