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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禟不管聽康熙說啥,只管咧著嘴笑,邊笑邊點頭,“謝皇阿瑪誇獎,兒臣不勝榮幸。”
“過來給朕瞧瞧。”
胤禟往前蹭了三寸。
“叫你離近點兒。”
又蹭三寸。
康熙冷笑,“你當朕還對你這張癩頭瘡一樣的臉有興致嗎,你脫光了躺地上朕都懶得多看一眼!”
胤禟無耐走到康熙跟前,康熙用兩根手指掐著胤禟的下巴,對著天光仔細觀察了一番,才嫌惡的撂開手,用帕子擦著手道,“行了,朕只是沒見過,全當西洋景兒了。滾吧。”
“皇阿瑪,兒臣想問一句,內務府那銀子準備好了沒?兒子現在也缺周圍銀子呢。”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也不知道要這些銀錢做什麼?”康熙冷笑,“朕還稀罕你這幾兩銀子不成。”
“是,那兒臣明天派人去拉銀子了。”
胤禟進宮就給康熙奚落了一番,坐在馬車裡直嘆氣,可能是他先提出分手把康熙高傲的自尊打擊壞了,這人現在有事兒沒事兒就喜歡刺兒他幾句。
胤禟剛一出養心殿,康熙笑著端起茶盞,悠悠的喝了幾口,才道,“去跟傅爾丹說,跟著胤禟的人留下兩個就成。”看如今跟個爛狗頭一般,也沒人會喜歡。
第64章 倒霉的說客
三阿哥事事都差胤禟一頭,沒承想胤禟被轟出養心殿後,一場官司還是他輸了。
憤怒之下,免不了多跟人嘮叨幾句。
如今他嘮叨的對象便是自己手下的墨客,陳夢雷。
陳夢雷也是有名的博學鴻儒,可惜這人命運不大好,始終混不到康熙跟前去。索xing便投了禮賢下士的賢王三阿哥門下,陳夢雷也算有幾分見識的,笑道,“三爺何必自作煩惱,九阿哥便是勝也是慘勝。依三爺所說在養心殿,皇上狠狠訓斥了九阿哥。上次,九阿哥罵死御史,算是不修德行;如今又有門人惹出人命官司來,就是御下不嚴;三爺您想,這樣的一個人,皇上真的還會繼續看重他嗎?糙民私下認為,九阿哥面兒上贏了官司,卻輸了萬歲爺的心意。”
唉,要不說書生造反十年不成呢。太會忽悠人了。
陳夢雷一席話把三阿哥哄樂了,胤祉眉宇間鬆快了許多,笑道,“可不是麼?如此,我們靜觀其變便是。”哼,看你能得意幾時!
三阿哥心滿意足的出了陳夢雷的小院兒,去福晉董鄂氏的屋裡消遣。
董鄂氏迎出門來,笑道,“今天爺回來的早。”
“眼瞅著天又熱了,不知道皇阿瑪避暑會帶誰去?”三阿哥體態豐盈,摘下帽子,遞給一側的小婢女,坐下道,“去年沒點爺的名兒,今年興許有份兒呢。若是點了爺隨駕,你也跟著一同去。”
“那可好。”董鄂氏笑道,“塞外怎麼說都比京里涼快,咱們家不是在那兒修了園子,住著也便宜。”
三阿哥笑問,“知道噶禮這人麼?”
“怎麼不知道,論起來,噶禮還是妾身的遠房堂叔呢。不過是一家子血緣遠了,走動的便不多。”董鄂氏笑著服侍丈夫換了家常的薄衣袍,“這些事兒我也不大清楚,不過我阿瑪做壽什麼的,噶禮都會來走動。我在家時從禮單上看到過他的名子呢。”
董鄂氏笑起來頗有幾分明媚,“其他的,我卻是不知了。要不等下次永泰來時,爺您自己問他。”永泰是董鄂氏的胞弟,三阿哥正經小舅子。
“再說吧。”三阿哥清涼了許多,坐在椅中道,“今天在朝里打了個照面,聽著跟你們是一個姓兒的。”
董鄂氏笑,“董鄂家也算是老姓了,不說別人,九貝勒夫人也是我遠房堂妹呢。我們兩家以前走得近時,堂妹還在我家小住過呢。”
嘆口氣,董鄂氏偷眼瞧三阿哥聽得認真,便道,“外頭人說起來都羨慕堂妹有福氣,嫁給了九阿哥。可爺也知道,九阿哥那幾件事兒,有哪個是尋常的。他家大阿哥養在宮裡,堂妹這家也才好當些。前幾天堂妹來府里跟我說話兒,聽她那口風,九阿哥怕是外面有人呢。”
三阿哥笑,“怎麼,九夫人找你訴苦了?”
“訴不訴苦的,堂妹反正嫡子傍身,誰也越不過她去。”董鄂氏年輕嬌俏,這一嗔之間,頗有幾分韻味兒,三阿哥忍不住握著老婆的手心兒,使勁兒捏了捏,笑,“何必羨慕旁人去,今年定讓福晉心愿得償……”
董鄂氏羞澀一笑,酡紅的臉上似要滴出血來。
說喜歡,董鄂氏嬌美俏麗,也惹人喜愛。不過三阿哥著實見識到了嫡子這東西的不凡,想著毓慶宮明晃晃的嫡孫,三阿哥不由期待起自己的嫡子來。
康熙怕熱,每年六月份必然去塞外避暑,介時蒙古諸王亦會去承德陛見。
聽到大臣請奏,康熙點了皇子的隨扈名單,大阿哥、四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隨駕,三阿哥五阿哥留守京城,協太子輔政。
其實,按照本心康熙倒想太子去塞外散散心,不過想到太子妃再過幾月便要臨產,康熙盼望太子妃能再次產下嫡孫,便讓太子留在京城。
反正是做慣的活兒了,太子也沒啥意見,倒是提了一句,“皇阿瑪,小九兒素來也喜歡去塞外跑馬,他現在也沒什麼差事,倒是不如跟著皇阿瑪去長長見識。”
這尊大佛留在京城可不好供奉,太子是知道康熙同胤禟之間的事兒的,瞧著如今這勁兒好像是分了,可誰知有沒有分清楚呢。小九兒那脾氣,想起一出是一出,康熙又不在,真出點啥事他得吃不了兜著走。
康熙不耐煩道,“他也沒次次都隨駕的理兒,這回讓他在京里好生呆著就是!怎麼,是他找你說qíng的?”提到這兒,康熙這倒有了幾分期盼,若真是如此,他還會再考慮考慮的。
太子訕訕的笑,“是兒子多嘴了。”
“行了,下去吧。多關心政事要緊!”
康熙滿心窩子的都是火,如今他一想到胤禟便血壓上升,這小子,不但不識抬舉還是死硬派,嘴巴又賤又硬,他就不知道說句好話討個乖巧,給康熙個台階。
做慣了皇帝的人,你必須理解他們,他們自認為不是凡人,是上天的兒子,是天命所依之人。對於這樣的神人,你想他先低頭認錯,這簡直就是做夢。
要是以前小打小鬧小脾氣,康熙做個小低伏討佳人歡心,低個頭還沒啥,還是個qíng趣呢。如今這qíng形,人家紅口白牙的說要分開,他一國之君點了頭。所以,為了尊嚴計,康熙即使憋死,也不會主動找胤禟複合。
不過,有些話他不能說,卻不代表太子不能說。
康熙眼中浮現幾分淺笑,瞥了太子一眼,低頭寫了兩筆字,才道,“說起來,你跟小九素來jiāoqíng好的,有時間去看看他,開導幾句,也是你做兄長的心了。”
“是,兒子也正有此意呢。”太子只得順著康熙的話頭說。
他爹這些天qíng緒一直很壞,除了偶爾把小九揪進宮罵上一頓才會好些,鬧得他這做兒子的也跟著吃掛落兒。
可這事兒,怕是難討了好去。康熙既然開了口,太子便道,“昨兒個皇阿瑪賞的楊梅,小九最是愛吃呢。兒臣正好帶些時蔬瓜果去,他定會喜歡。”
“去吧,不必跟朕請示了,朕還能攔著你們兄弟jiāo往不成。”康熙道,“朕這兒還有不少奏章,便不同你說話了。”
太子恭敬的跪安。
太子十分痛恨自己多嘴,討來了這趟苦差,別弄個裡外不是人才好。回家吩咐側福晉李佳氏準備些瓜果梨桃,尤其是那楊桃,用冰鎮著別壞了,挑好的。
太子妃身子沉重,如今便讓李佳氏管理毓慶宮事宜,李佳氏笑道,“爺放心,一準兒挑最好的,保準兒爺滿意。”
太子道,“何柱兒,去九貝勒府上說一聲兒,明天讓九貝勒在家歇著,我過去看看他。”
太子十分想拉個掂背的,可把人想遍了,除了他還知道這等密辛,剩下的便是養心殿裡的小太監們了。
嘆口氣,太子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知道太子殿下親臨,胤禟掃榻以待。
太子微服出行,先將車上的禮物jiāo給門房,抬腳便進了府。
胤禟在煮茶。
紫砂壺,白玉盞,碧螺chūn,玉泉水。
湖藍的袖子露出一大截玉白的皓腕,胤禟抬手,懸腕,一注翠綠清香的茶湯傾入雪白的玉盞之中。
“殿下請嘗。”
太子觀其澤嗅其香品其味,點了點頭,“不錯,茶香濃郁色澤清亮,好茶。”
胤禟輕抿了一小口,便放下茶杯,“殿下此來所為何事?”
“幾日未見,你倒與我客套了。”太子笑著飲盡杯中茶,“我來的目的,你已然知道。當初我有沒有勸過你,問過你?你現在才來後悔,晚了。”
“我從沒有後悔過。”胤禟也只有對著太子能一抒胸中煩悶,臉上露出一個極是模糊的微笑,“知道麼?我是真正的喜歡他,也努力過跟他在一起,不過很可惜,失敗了。”
太子不著痕跡的皺了下眉,又恢復了笑容,“這兩天我瞧著皇阿瑪心qíng不錯,你去說幾句好話,便什麼都有了。像如今這樣窩在家裡當個商販子,能有什麼出息?”
“說結束就是結束了。”胤禟笑,“讓你白跑一趟。”
“小九兒,你有沒有想過正經當差。”太子也懶得再多說,他的身份立場,根本不適合做這倒霉事兒,便轉了話題,“真正的像其他兄弟一樣領上一份差事,給朝廷出力。說實話,我早便覺得可惜。”太子笑著又重複道,“你這樣窩在家裡挺可惜的。”
“嘔心瀝血也是一輩子,平平淡淡也是一輩子,”胤禟靠在躺椅上,放鬆著身體,嘆口氣,“我累了。這幾年住在養心殿覺得很累。搬出來盡得訓斥了,一句好話沒有,就算我的心是鐵石做得也成灰了。做不做商販子,總得混口飯吃,這一府的人等著我養活呢。”
太子無端覺得感傷,不是沒見過胤禟在養心殿得意的模樣,帝王百依百順的寵愛。
太子勉qiáng笑道,“別說這些了,我帶了些新鮮的瓜果來,昨天剛到的貢品,有冰鎮的楊梅,你最喜歡的,我一見便讓人給你留下的。”
“那可好,楊梅新鮮時味兒最好。”胤禟笑著吩咐小林子,“去收拾出一些來。”
周邊一人皆無,太子輕聲道,“你自己看著辦吧,皇阿瑪叫我過來的。你想想,皇阿瑪可有什麼是得不到的呢?你軟乎些吧,別bī他真用qiáng找個宅子把你關了鎖了,到時你要怎麼辦?”
“這次皇阿瑪出京避暑,我就在京里呆著吧,讓我好好想想。”胤禟苦笑。
太子點頭,不再提這些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