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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勾引人的狐媚胚子!
“你就是林芙萱?”
林芙萱再遲鈍也感覺到了來者不善, 更何況這位小姐似乎也沒有隱藏她惡意的打算, 當即也冷下臉色來,“小姐的老師沒有告訴過你,詢問人名字之前,需要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嗎?”
“你!”孔詩穎沒有想到這個女人這麼牙尖嘴利, 當即便有些惱怒。她旁邊的兩個丫鬟見此, 也站出來出聲, “也不看看我們家小姐是誰?你一個鄉下來的下等丫鬟, 哪裡配直呼我們小姐的名諱?”
“就是,小姐問你話答便是,廢話不要太多。”
林芙萱氣笑了,“怎麼,你家小姐莫不是前朝的公主格格,不能直呼其名,遇見了還得行跪拜之禮?不知這位小姐待在閨閣里多久沒出門了,以致於連前朝亡了,如今是民國人人自由平等時代都不曉得了。”
旁邊經過的學子聽了,都噗嗤一笑,可不是,如今民國建立,社會上喊得都是人人平等的口號,在接受進步思cháo的學子中尤為如此。哪怕事實上還是存在階級差別,但起碼明面上還是不能這麼直白地表現出來的。若是還高人一等地踐行貴賤尊卑那一套,那真是惹人鄙夷了。沒想到這位小姐穿著這麼新cháo,竟還是滿腦子封建糟粕,眾人不禁投來了異樣鄙夷的眼光。
孔詩穎被周圍人的眼光和林芙萱的一席話氣得漂亮的臉蛋都快變了形,直接便道:“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只不知你用這張利嘴討過多少男子的歡心。這女人啊,稍微長得有點姿色,就自以為能勾得男人飛上枝頭變鳳凰,用盡手段,連別人的未婚夫也勾引,也不看看自己是從哪裡出來的貨色。”
她這一番話,就差直接說林芙萱不知廉恥地勾引了別人的未婚夫了。
這樣的一盆髒水潑在身上,無疑會毀掉這個保守年代的任何一個女人,更何況是在人來人往的校道上。林芙萱自然是怒不可遏,“這位小姐,我與你素不相識,更不認識你的未婚夫,但你一出現便空口白牙,對我無端污衊。若是不同我道歉,我自要去警察廳與你論上一論的。”
孔詩穎紅唇一揚,嘲諷地笑道:“你說我污衊你?還要同我到警察廳去辯論,笑話!呵,那你可認識宴西?告訴你,宴西便是我的未婚夫,我們不日便要訂婚了。你以後最好離宴西遠點,要不我就要去拜訪拜訪你們校長,讓他來評評理,一個學風敗壞的學生會不會影響學校的名譽了……”
“這不可能!宴西根本沒有所謂的未婚妻,我同他……”到底是女孩子,臉皮薄,她沒說出來那一句他們是正當的男女朋友關係。
不過這足夠孔詩穎借題發揮了,“喲喲喲,可不要不要臉地攀關係了。我是常府的表小姐,同宴西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兩家大人也早已同意,我自然是宴西表哥正正經經的未婚妻。至於你,不過是個玩物罷了,男人嘛。若是不想被趕出北平城,以後就給我識相點,離宴西遠點。”
行人議論紛紛,雨下得愈發大了,薄薄的油紙傘再也抵擋不住bào雨的沖刷,從主人的手裡,掉在了地上……
這一天,常家大少的未婚妻找上北平女子師範學堂的大才女,上演了一出二女搶一男大戲的這一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圈子。
有人說林芙萱不知廉恥,勾引別人的未婚妻活該被找上門;有人說常孔兩家門當戶對,聯姻是遲早的事,不過這表小姐看來過於彪悍吶;也有人為林芙萱說好話,認為常大少從前花名在外,林芙萱八成也是被蒙在了鼓裡。
走到哪都有人指指點點,甚至有人朝她扔臭jī蛋,林芙萱的生活頓時水深火熱,不堪其擾,甚至連師長都開始找她談話。
林芙萱當日被孔詩穎的一通消息炸得渾渾噩噩,連怎麼回到宿舍都不知道,後來才發現竟連裁fèng店打工都忘記去了,累得善良寡居的老闆娘以為她出了什麼事,到學校來找她。
老闆娘知道了這件事後,十分憤慨,不過還是勸著林芙萱不要去管那些流言蜚語,那位孔小姐說的話不一定便是事qíng的真相,當務之急是找到常宴西詢問。
然而,往日裡神出鬼沒,不時冒出來纏著林芙萱的人,這會兒卻是哪也找不著了。林芙萱想找人,卻發現她對宴西的很多東西都一無所知,她甚至不知道他們家的地址和電話號碼。打聽了都督府的地址後,林芙萱不顧他人異樣的眼光,在都督府門前的一棵榕樹下守了一天,最後被衛兵趕走了,也沒見到要找的人。
回去後,因為chuī多了寒風的林芙萱立即染了風寒病倒了。隔日,進步詩社的社長來看望她,他算是兩人jiāo往的見證者。
病中的美人憔悴而惹人憐惜,他見到林芙萱的第一眼,便嘆了口氣道:“這事我也不清楚,若是……唉,讓他自己同你說吧。”
他給了林芙萱一張電話號碼,“這是都督府的內線。”
林芙萱謝過了他,不過她沒有立即打電話過去,而是倚在chuáng上,從枕頭下拿出了一本詩集翻看,那是常宴西送給她的一本泰戈爾的詩集,書籍已經很舊了,有大量翻閱的痕跡,但書頁卻沒有一絲卷邊,可以看出平日裡主人十分愛惜,勢必是每次看完都要整整齊齊地疊好。
寂靜的夜裡,昏huáng的燈光下,響起了少女輕輕淺淺的聲音——
“夏天的飛鳥,飛到我的chuáng前唱歌,又飛去了。
秋天的枯葉,它們沒有什麼可唱,只嘆息一聲,飛落在哪裡……
如果你因為失去了太陽而流淚,那麼你也將失去群星了……”
外頭的謠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人造謠林芙萱亂搞男女關係,別看表面上看著清高得很,其實私下裡放dàng糜爛,說的有模有樣,仿佛當時人在現場一般。三人成虎,更別提如今傳話的不止三人了,有些心思敏感的諸如裁fèng店老闆娘已經察覺到這背後肯定有那位表小姐在推動。
但養病的林芙萱閉門謝客,潛心看書,不理他人作何評論,仿佛完全不在意這些。
幾天後,病癒的林芙萱到了電話店裡,撥出了都督府的電話,漫長的嘟嘟聲後,一個有些傲慢的男聲響起:“都督府,哪位?”
“你好,我是常宴西的同學,麻煩請他接一下電話。”
“我們大少爺正忙著準備訂婚的事宜呢,哪還有工夫去理你們這些來歷不明的女學生啊。”他掛斷電話的時候,林芙萱隱約聽到他說,“現在的女學生啊,一個個都不知廉恥,還讀什麼書啊……”
她死死地抿著嘴,手指骨泛起青白的痕跡,將電話jiāo給老闆娘,那老闆娘見這女學生一副快哭了的模樣,好心勸道:“凡事想開點,可別鑽了牛尖。你們這些女大學生,生在了可以上學的好時代,將來可都是建設民國的主力軍,大有前途呢!不像我們這些生的早的,裹了小腳,父母做主,頭巾一裹便糊裡糊塗嫁了人。”
林芙萱雖然臉色慘白,但還是笑了,謝過了老闆娘,她的背影弱不禁風,但是步伐卻是越來越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