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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何雎時還提出要將林芙萱的學籍轉到北大去,想必他在來之前就已經打聽好了這位憑藉著國宴當日在宴會上的驚艷打扮因而如今在上流貴女圈頗有名氣的林小姐和林葳蕤的關係,順帶著也了解了些許孔大小姐故意針對人的事qíng,出於愛屋及烏和惜才的心思,他委婉地提出了這個建議。
林葳蕤沒有自己答應下來,而是讓人去請了林芙萱,無論留與不留,都應該當事人自己決定,林大家長默默想。
出乎意料的,之前還想要遠離傷心之地的林芙萱表示非常感謝何校長,並且願意去。
送走人後,這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站在堂下,輕聲細語,對著自己的表哥這樣說道:“因為我母親經歷的緣故,從前,我想著要做一個獨立自qiáng的新時代女xing,絕不將終生幸福全部託付於父母和一個男子身上,但後來我發現,我的狹隘的心依舊使我走向了我不願成為的人,為愛所困,且懦弱地只想著逃離。宴會上的一幕打醒了我,令我不得不直面了現實,我由此突然深刻意識到,我同宴西之間跨越著的,不止有家世的鴻溝,還有地位上、思想上、甚至是人格上的不平等。這種不平等來自社會,也有可能來自宴西,彼時的我,只會成為常宴西的附屬物,而不再屬於我自己。若是這樣,我選擇放棄這種附屬關係,如今,我是屬於我自己的我,屬於國家的我。那麼,我對那二人便沒有其他的觀感了,自然不會因為不相gān的人而賭氣不上最好的學府,況且表哥你已經替我教訓了他們不是嗎?”
林葳蕤難得地笑了,即使稍縱而逝,但若gān年後回想起來的林芙萱依舊清晰如往昔,在這個午後,一個來自這位一生傳奇的表哥的讚賞笑容。他當年沒有對她的話表達態度,但他留給林芙萱一句話,“經濟獨立是人格獨立的前提。”作為表哥,他給予這位勇敢的表妹的禮物,便是在臨走前替她打點好了關係,並把十幾張設計圖留給她,在面對她的疑惑時,只淡淡道:“不是已經有人想找你做衣服了嗎?這是表哥給你的禮物。”
在很久很久以後,當林芙萱這個名字因為“雲裳”這個跨越世紀的國際高定服裝品牌而被萬千女xing銘記時,人們發現她在她的自傳中這樣寫道——
“……我這一生,經歷過坎坷,嘗過苦澀的果子,也流過眼淚,但更多的是甜蜜的佳釀,我很幸運,這一路有很多幫助過我的人,但最令我一生尊敬且感激的人,是我的表哥。現在你們都愛叫他公子,其實當年的人不這樣叫,身邊的人大多叫他大少。他的脾氣委實不算太好,大伙兒都不敢惹他,也都願意依著他,這不是因為他那震驚世人的成就,而是因為他崇高的品格,若是刨除他行事多隨心所yù這一點,他便完全符合你們這些後生所說的世家貴公子了。當年正是他將我從泥潭裡拉了出來,故作隨手甩給我的十幾張畫稿,幫助我創辦了“雲裳”……”
第128章 癸丑年小雪·宜坑人
專列上, 火車的轟鳴聲被隔絕在外, 最前頭的車廂內,原小嵐看著討論著事qíng就忽然走神的好友,有些好笑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等他回神才問, “是走之前請你去說話的溥儀先生說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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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樓上, 迎著初升的旭日,穿著舊式長袍馬褂的少年逆著光對著身邊人。
“我初次見到先生就頗有好感, 甚覺有緣。我有段時日曾備受夢魘困擾,大多數夢醒來後便記不清了, 唯有一個夢最為深刻, 夢裡紫禁城斷壁殘垣, pào火雲集,夢裡我被人láng狽地趕出了宮。雖知曉只是個夢,但到底心有餘悸, 念念不忘。”
“我想了很久, 之所以跟先生說起, 是想讓先生幫我給大元帥帶一句話,無論我的父親有怎樣的謀劃,我的心向民國, 還請元帥先生對這紫禁城手下留qíng。”
看著林葳蕤遠去的背影, 已經成年的少年突然嘆了老成地嘆了口氣。
“主子您因何故嘆氣呢?”年邁的老管事默默跟在主子身後。因為不想讓宮裡那幫大臣和醇親王知道他這次找林葳蕤的事qíng, 他這次清晨出來只帶了一個從小照顧自己長大的老太監。
“因諸多事而嘆, 可嘆我坐在最高的那把椅子上, 卻由不得自己。親王想gān什麼,請了這麼多洋人赴宴是為了什麼,真以為朕年幼便看不出來嗎?可笑,民國已成定局,妄再不自量力,最終恐怕只能落得個被趕出宮的下場。”而這個下場,他已經在夢裡見到了。他之所以這樣做,既是在投誠,又是在談條件,畢竟,他只想要保全這紫禁城的一磚一瓦,一糙一木。
白髮蒼蒼的老管事垂下了眼,閉緊了嘴巴。這些話,都將伴隨著他到地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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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葳蕤不知道主僕倆的話,不過正是這番莫名其妙的話,讓林葳蕤心生困惑,面對原小嵐的詢問,他既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是把筆放下來,胳膊肘撐在椅上,優雅翹起腿,問起了另外一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說,人做夢會夢到前世或是未來嗎?”
“說不準,小時候我常聽老班主說起一些江湖奇人異事,空xué不來風,雖說大多數傳言多以訛傳訛不可信,但總有一些人真有些特殊的本事。所以說,這預見之事的真假也說不定。人們時常將自己不知道的事qíng認定為不存在,殊不知世間奧妙無窮,人何其渺小,如何能全部探盡?”
林葳蕤其實也是這麼認為的,他都能穿越,還能進入芥子空間,別人做了個預知夢又如何不行呢?相比別人,自己才是真正的妖怪吧?
林葳蕤笑了笑,“繼續剛才討論的事qíng吧,剛才說到哪?”
“剛才我們說到了唱戲的場地,北平的有鳳來居地方大,我見這圖紙里最頂樓有一個弧形的音樂大廳,或許可以在這裡辦,聽說你們還配備了洋人的新型擴音器,如此一來就不怕後頭的聽眾距離戲台太遠聽不到了。”
北平的有鳳來居已經完全裝修完畢了,七層樓的高度可以俯瞰整個紫禁城,在遍地平房的老北平,是實實在在的第一摩登大樓,估計還是全亞洲最高的大樓,林葳蕤為了盡善盡美,把半副身家都砸進去了。加上承辦了皇宮裡頭的宴會,有鳳來居可謂是吸引了無數眼球,就連那些老顧客都商量著開業當日要組團去北平試試新分店的菜色和服務。
那邊的負責人是張小寶,當日裡從襄城這個小地方出來的師兄弟一行人,如今已經有三人成了主廚,小寶更是兼管理職責。飯店選定了日子,在臘八這一日開業,為了打出格調,林原這對好友商量著,打算聯合梨園同行在這裡上演一出三天三夜的京劇匯演,爭取把在紫禁城表演的那一套都搬上去,還打算去請何思傅的樂團登台表演《梁祝》協奏曲。
他倆正說著呢,車廂後頭便傳來一陣躁動,林葳蕤起身拉開了一號車廂門,見江坤正迎面走來,見他眉頭緊鎖,問道:“外頭發生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