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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正說著,前庭走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哪怕正值寒冬時節,她的到來也仿若一陣和風,帶來人間四月天的全部美好,正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少女梳著愛絲頭,前頭一抹齊劉海,鬢雲蓬鬆,穿著一身淺紫團花襖裙,外套著白色絨毛坎肩,腳下是舶來的帶跟小皮鞋,這樣的女子,無一處不jīng致。站在屋檐下,仿若洗盡了繁華氣。清雅如蘭,人艷如花。
見著最親的自家小孫女來了,留老先生笑著招呼,“這天冷著呢,囡囡怎麼不在房裡待著?小心著涼了。”
留稚拙笑著將手裡的茶和點心端給二位長輩,“我給祖父和天師送點暖飲。再說了,老是待在房裡埋頭苦讀,書讀得再多,不出來看看世界,豈不猶如坐井觀天之蛙。”
留老先生最喜乖孫伶牙俐齒,辯駁人都是有理有據,但是在天師面前還是要假意笑罵幾句的。天師但笑不語,末了才緩緩斷言:“此女當有大才。”
留老先生原本還口頭謙虛著,然而天師這句卻如同驚雷一般響在耳邊,老先生激動地追問:“天師此話當真?”
那位天師卻是肅然,抬頭指天,“祖師在上,弟子從不妄言。”
留老先生自然是欣喜連連,萬分感激。一個時辰之內被人告知,最喜愛的孫女從娘胎裡帶出來的痼疾有治癒的方法,又得知孫女此後前途無量,量誰都不能淡然。若是別人這麼說,或許老先生還會當做是恭維奉承或溢美之語,當不得真,但是眼前這位天師說出來的話,卻是字字得當真!
這位天師姓張,自稱乃張祖師的第二十三代弟子,道號為道一,前些年機緣巧合下留老先生於道一天師有恩。天師顯露了真本事後,便被奉為留家貴賓在留家住下。留家有一女,名喚稚拙,聰明伶俐,容貌絕佳,得全府上下之人喜愛,可惜娘胎裡帶來了體弱的毛病,多少好藥都沒能治好,之前還有道士斷言活不過二十芳華。這可急壞了留家人。
留家多男娃,哪一代有個女娃娃都是被眾人捧著呵護著。況且留稚拙肖似留老爺子已逝愛妻,xingqíng投緣,更是老先生的心頭ròu,便請求天師為孫女吊命。幾年來倒也安穩了些時日。
今日道一天師卻找到老先生提起辭別之事。天師修道,如今正值天地浩劫前夕,修道之人不得gān涉,但又無法眼睜睜眼見萬物生靈塗炭,最好的選擇便是歸隱潛心修行,免得被大道誤傷。
留老先生記不起昨日之事,見孫女在這便問了:“囡囡,昨日你我可曾見過任何與‘鳳’字有關的人或事?”
留稚拙記xing自然好過她祖父,稍微一思索便答道:“昨日有人送來一張酒店宴會請帖,那酒店的名字便叫‘有鳳來居’,送請帖之人是曾白玉先生,你聽聞這酒點同大帥府有關便說不去了。”
老先生卻是看向道一,“這是否就是天師口中機緣所在?”
道一點了點頭,“應當是了,卦象顯示與口相關。”
留老先生便道:“既如此,不若先生便同我和小囡一同赴宴。”
留稚拙不知祖父二人所說機緣,但是也勸道:“聽聞這有鳳來居原本是襄城的一塊活招牌,有些好吃之人甚至不遠千里專程前往品嘗,天師不妨一試。”
雖說這世上世俗吃食對修士而言,皆是有礙修行之物,但是張道一冥冥之中也感覺到了自己的一絲莫大機緣,便應了下來。
天師本身無法通過占卜窺探自身命運,因此直覺便異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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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街有鳳來居前,阿福正在指示人掛上酒店牌匾。
樓內,林葳蕤正在確認最後的宴會名單,曾白玉一一上報:“我們攏共發了一百張請帖,大帥那邊有二十張,應邀的目前是一百位,來賓一共二百一十人。”
林葳蕤頓了頓,“怎會這麼多人?”不是所有人都會帶女伴夫人出席的。
曾白玉提起這事,就滿臉得意,“那些原本推脫不來的人家私下裡打聽到了大帥府的動靜——事實上大帥就沒隱瞞,之前還抬高下巴不瞧人的一個個都央求著別人帶上他們一同赴宴。我們沒限定來賓可帶的人數,所以才會出現這種qíng況,是屬下的疏忽。”
林葳蕤早知道葉四哥鬧出的動靜肯定不小,從那人邀功般遞給他的名單上一個個大人物的名字就可以想見,所以也只是訝異了一下便接受了。
“到時候給四哥的那兩桌另開兩個包廂,選幾個機靈的去招待,不用太緊張,只要不怠慢了客人即可。四哥會處理。”
“其他來賓在大堂開宴即可,到時候傳菜的人和招待的人各司其職,記得分工好,別出亂子。後廚我會派大寶盯著,老曾你管好前邊就可以……”
一一落實後,接下來是後廚的部分,對於林葳蕤來說,這是整場宴會最重要的部分,有鳳來居在奉天開店,靠的從來都不是葉大帥這座大靠山,而是無上珍品的珍饈美食。
這次主打的是藥膳,然而人進到後廚卻沒有聞到明顯的中藥味,灶上咕嚕嚕冒著泡的鍋盅飄出的是令人口齒生津的ròu香,只有聞久了才能窺得一絲淡淡的藥香。這不僅是因為高超的烹飪技巧使得所有的中糙藥都融入了ròu菜中,還因為主味的藥糙是林葳蕤從小dòng天取的絕品糙藥。
為了這一場宴會,酒店的後廚已經提前三天開始準備了。大寶和小寶等人摩拳擦掌,有鳳來居能不能在奉天一pào打響,就看三日後一戰。
門外的牌匾用紅布遮著,在小雪飄飛中,等著人去揭開。
第62章 癸丑年立chūn·你好香
“先生, 時辰差不多了,我們該出發了。”劉小蝶在外頭喊人。
“知道了。”裡屋原小嵐應了一聲,披了件斗篷出門, 他還是不太適應奉天的天氣, 若非這邀請之人實在特殊, 他是絕計不會在大冷天出門的。
主僕二人雇了兩輛huáng包車, 先不往乾元街去,而是去往陳府的方向。
“先生, 那日我們在襄城的有鳳來居登台表演, 有酒樓里的人給咱們送吃的, 那碗金飯的滋味讓小蝶我到如今都不能忘呀, 您別說, 人家高檔價也高還真有他的道理, 就連普普通通的米飯都能做成神仙吃食。”
原小嵐瞧他嚮往的神色,心頭好笑, 不過也沒打趣他,一來是他們要去赴宴的這家酒樓還真的是不一般, 二來是心疼他這次吃不到美食了。
當初遠在北平的原小嵐受邀去襄城演出, 有鳳來居還是一個在外省沒什麼名氣的一間酒樓, 也只是因為上了《新生活》, 一些時髦的先生小姐們知道罷了。他當時也是為著景游才答應下來。那時候哪知道, 轉眼不過半年, 有鳳來居就在奉天開了酒店, 還給他發來了宴會請柬。
想起襄城一行, 原小嵐便憶起那位林先生,他輕嘆:“那位林先生在音樂上頗有造詣,聽聞還是留洋的才子。他與我合作那首曲子我後來反覆琢磨,越能品出裡頭的新意和靈巧之處,還以此為靈感對《貴妃醉酒》做了一些改動,若是能當面與他探討便好了,可惜當日匆匆一別,未能與之結ji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