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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芙萱沒再試圖去找常宴西,只安安分分地看書打工,但顯然,有人不願息事寧人,放過她。就在師長第二次找上門來,而且還是幾位一起的時候,林芙萱就隱約知道,自己怕是被人針對了。
裁fèng店裡,老闆娘放下了手中的針線,面帶怒色:“他們竟然讓你退學?!就因為這種影響校風的見鬼理由?”
或許是在校長室鬧了一場,此時林芙萱這個當事人反倒比她平靜多了,“是的,蘭姨。”
蘭姨聽完,卻是跌坐在椅子上,滿臉悽惶,“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你還這么小,若是被學堂退學了,又能去哪呢?別的學校肯定也被那家表小姐給收買了,這世道……”
林芙萱見她神色不對,趕緊扶住她,幫她順氣,“蘭姨,您先別激動,總會有辦法的!”
蘭姨很快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拍了拍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兩人雖然相差十八九歲,但是感qíng甚篤,膝下無兒女的蘭姨一直將林芙萱當女兒看待。蘭姨其實不過三十出頭,五官雖好,卻常年cao勞家務,看上去像是四十多歲的人,手上都是做多了裁fèng被針刺到的粗糙繭子。
兩人相互依偎,突然蘭姨嘆了口氣,開口道:“我其實是嫁過人的……”
林芙萱驚訝地看著蘭姨,在她眼裡,蘭姨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沒見過任何其他家人。
“你先聽我說。我嫁了人,不過被休了。被休的理由非常有意思……”
蘭姨的夫家不窮不富,也是泥腿子出身,但是她的丈夫卻是出了名的文人才子,長相俊逸。夫家的老太太見在外搞進步事業的大兒子到了年紀還未成親,便自己物色了一個兒媳婦,然後以重病的消息將在外的大兒騙了回來成親。
大兒子雖然一開始不願意,但後來說是不願意違背了孝道,便順了老夫人的心意拜了堂成了親,dòng房那天,夫妻倆總共說了兩句話_“要睡了嗎?”“嗯\\\”,婚後沒多久,蘭姨的丈夫就走了。
老夫人責怪新進門的兒媳婦留不住大兒子的心,日益苛責,動輒磋磨,後來見蘭姨肚子沒動靜,更是變本加厲,還開始給二子物色幾個姨太太。蘭姨只能愈發伺候好老夫人和府里的一堆人,絲毫不敢有怨言,閒下來也針線不停——蘭姨的是方圓十里鎮上都聞名的做衣服的好手,好歹可以補貼些家用。
姨太太最後沒抬進門,不是因為她丈夫拒絕了,而是這位新式的文人先生自稱找到了他畢生的真愛,預備要同那女子結為終身的伴侶。那女子是個留學歸來的新式女先生,家中父輩皆在政府內做事,容貌雖一般,但據說是個大才女,還是個天足。
這個時候,老家占著正室的位子的糟糠之妻就很礙眼了。那戶人家的小姐是無論如何也不願做妾的,蘭姨的丈夫也不捨得,於是便找了個無所出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一紙休書,斷了一個女人的一生。從頭到尾,勤勤懇懇為人婦的蘭姨只等到了一封休書,她甚至連她丈夫的面都沒見到。
林芙萱沒想到平淡從容的蘭姨有這般慘烈的過去,她說時平淡如水,但林芙萱卻感覺字字泣血,聲聲割心。
“我娘家人聽到這則消息,自認我為家族蒙羞,與我斷絕了關係。我無處可去,後來更是每到一處工作,便有人刁難,我那時候便知道了,那戶小姐恐怕是容不下我這個前妻,畢竟只要有我在,人們便會想起,她丈夫是二婚的。我只好遠遠離了去,來到了北平。”
“所以,聽到你的遭遇,就仿佛看見了當年的我,同樣遇人不淑,為權勢迫害。”
林芙萱黯然,蘭姨又道:“事到如今,那表小姐估計也是同我那前夫的新夫人一樣,容不得一粒沙子的。芙萱,你可還有其他去處或是可投靠的人?”
林芙萱想了想,點頭,“我有一表哥,如今在奉天,待我發一通電報予他。”
第122章 癸丑年立冬·望夫石
清晨的奉天大帥府, 小紅樓。
“大少,這是從北平發給您的電報, 請過目。”電報員將一封信jiāo給林葳蕤, 然後立正朝邊上坐著的大帥敬了個軍禮, 才退了下去。
林葳蕤拆開來,一目十行看完,眉頭緊鎖。
一旁的葉鴻鵠撕了一角jī蛋灌餅子遞到他嘴邊,林葳蕤瞪了他一眼,還是張嘴吃了,jī蛋灌餅子鮮嫩咸香,中間軟滑邊角蘇脆,再卷上冬天裡醃製好的雪裡紅, 十分下飯。林葳蕤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點評了一句:“這餅子灌的不錯。”
葉鴻鵠看他吃的慣, 便道:“是請的一個小吃師傅,你喜歡以後讓他多做。”又將一碗chuī涼了的粥遞到他跟前, 隨手張羅完, 才問道:“誰發來的?”
林葳蕤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芙萱發來的。”
“芙萱是誰?是個女的?”葉鴻鵠十分警覺。
林葳蕤挑眉看他:“我表妹,怎麼,有興趣, 需要我幫忙介紹嗎?”
葉鴻鵠咳了咳, 撈起一筷子蟹粉撈麵大口吃起來, 旁邊的林蓁芃不甘示弱, 吃了整整一大海碗,又gān掉了一個jī蛋灌餅。葉鴻鵠則更誇張,幾個jī蛋灌餅下去,還要再喝兩碗豆漿。
林葳蕤也是服了這兩個人了,“一大早就吃這麼高脂肪的東西,小心年紀輕輕得三高。明日不許吃了,晚飯也不許再吃禿huáng油拌飯。”還無法無天了,大少爺可不會慣人。
一大一小面面相覷,大的摸摸鼻子,小的埋頭苦吃,這會兒多吃點。
葉鴻鵠繼續問:“表妹這是怎麼了?”
“她在北平出事了。”
“要緊嗎?需不需要我讓那邊的人去解決?”
林葳蕤搖搖頭,“沒事,正好我今日要下北平,剛好解決了這事。”
葉鴻鵠見他這樣,料想不是什麼大事,便隨他去了。
吃完飯,一家三口分開,林蓁芃繼續去學堂,兩位家中的大人則是驅車去了火車站。林葳蕤今日帶著有鳳來居的人馬要乘坐專列前往北平準備四日後的宮廷宴會。
車站,大批大兵整裝待發。
林葳蕤頭疼地看著眼前的“隨行護衛人員”,“你這也太誇張了!我是去辦宴的,不是去開火的。你這樣,讓北平那些人怎麼想,挑釁嗎?”
“你答應過我,你可以去,但其餘一切要聽我的。”葉鴻鵠絲毫沒有察覺到這陣仗有多誇張,不為所動。
“我是答應了你給我安排人員隨行,但你給我派了這麼人!這不是明晃晃地跟人說,我在這,我是你葉鴻鵠很重要的人,快來打我嗎?”
“我很高興葳蕤你能認識到你對我很重要這一點,不過葳蕤既然知道不能太過張揚,否則容易成為把柄,怎麼就不知道越是光明磊落的招數,越是惹人懷疑?況且,我就是要讓人都知道,我派了人保護你,一旦他們要伸手,還要考慮社會輿論。”
也來送行的陸予奪也塞了一隊人馬進來,“還請大嫂多照看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