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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二當家是個xing子bào的, 他沒上過學堂, 大字不識一個,從前未起義時便受過那些書生們的白眼,又自尊心大過天, 因此自卑導致自負, 平生最恨別人尤其是讀書人瞧不起自己, 加之起義後被捧得太高, 此刻被人這般羞rǔ, 心頭怒意上涌,猶如火山噴發,站起身來,蒲扇般的大掌便要去揪林葳蕤的衣領。
這個小白臉,竟然敢這般羞rǔ大當家和我,給臉不要臉,待洒家給他個教訓!
白láng見他這般,心下大駭,趕緊按住他的手,拼命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衝動行事。二當家氣急,又不忍壞了大哥的事,只好心不甘qíng不願地坐了下來,不過一雙兇狠的虎目一直瞪著那個還在喝花蜜水的人。這些狗娘養的小白臉,競愛喝這種甜滋滋的娘們東西!
冬天到了,伏仙山上早梅開了一大片。取用清晨還沾著露水的梅瓣烘gān,然後加入少許gān姜、甘糙和其他滋補的藥材研磨成末,用chūn天的花蜜醃著,不染一點塵埃,封壇藏在地窖里,過不了幾日便可取出食用。
別看只是花蜜,但喝的時候用開水一衝,香氣便撲鼻而來,說是漫山花香都薈萃其中都不為過,絕非蜂蜜水可以比擬的,多喝著除了養顏美容外,也能緩解喉嚨痛。
不過林葳蕤要的花蜜水,胖嬸給他端了杯花蜜牛rǔ,是兌了花蜜的新鮮牛rǔ,“大少爺,多喝牛rǔ,等會您再休息也好過一些。”牛rǔ安神。
林葳蕤沒什麼表qíng地喝下了,胖嬸才放下心來。
兩位客人這才知道,原來知道打擾人家休息了。不過雖然他們為了避免官府的追蹤,趁著夜色來訪,但這位林先生也睡得未免太早了。
白láng略帶歉意道:“原來是打擾了林先生休息,白某身份使然,還望見諒。”
林葳蕤這才正眼瞧人,“我與白先生素未謀面,也未曾得罪,不知為何二位上門?”
二當家不耐煩了,大著嗓門道:“聽說林老爺今年大豐收,俺們是來借糧的!”
林葳蕤挑眉,冷笑了一聲,“借?只怕是qiáng征吧。怎麼道上義薄雲天的白láng起義軍什麼時候變成了土匪了?”
白láng心下暗道要遭,趕緊跟在二弟後頭補救:“林先生誤會誤會,我等並未有qiáng迫之意!只是今年年歲不好,諸位弟兄為了跟那些狗官抗爭,溫飽已成問題。聽聞先生素有美名,並且尚有餘力,才前來求助,還望先生施以援手,共同對抗魚ròu百姓的官府!”
林葳蕤在心底翻了翻白眼,誰都知道這糧一旦借了,就跟ròu包子打狗一樣,絕對有去無回。那幫起義軍哪來的錢和糧還回來?
不過林葳蕤自詡是個文明人,不會這麼輕易地撕破臉皮,“借糧倒是沒問題……”沒等白láng和二當家狂喜的表qíng收回去,便又接著問了:“只是不知,這借的糧有何作擔保,又打算何時還,利息幾何?”
白láng還真沒想過,他雖不像別的頭領一樣借了就打算不還,但還真沒仔細考慮過,他們如今五百多人,除了手頭的槍,剩下的就是幾座占領的小城鎮。拿什麼作擔保都不妥。
二當家本就不滿,此刻見他還提出什麼利息和擔保物,當即就bào怒而起,手放在腰側掏出槍,指著陷坐在沙發上似笑非笑的林家大少,“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就是有你們在災年還屯著大把糧的大地主,才有會外頭幾百萬餓死的平民百姓!你今天就是借也得借,不借就不怪我們不客氣了!”胖嬸尖叫一聲,差點暈過去,老天爺,這群土匪,根本就是來搶劫的!怎麼辦啊,大少爺!
阿福站在主子身後,此刻可以見到那黑黝黝的槍口,也被嚇得一動不敢動,慘白著臉,就怕一個動作讓那把槍的主人不滿從而擦槍走火。
倒是他家主子,儘管被一把手槍瞄準,依舊紋絲未動,反而好以整暇地看著白láng,吐氣悠悠:“看來白頭領的威望岌岌可危啊,手下人都要造反了。”
二當家一聽,急了,沖大哥解釋道:“大當家,你別聽這人挑撥離間,我二牛絕對是以大管家你馬首是瞻的!”
大當家白láng臉色yīn沉,既為借糧一事恐怕huáng了而煩心,也為手下的屢屢壞事和不聽命令。看來他對二牛還是太寬容了,他此刻起身奪下二當家手中的槍,然後朝林葳蕤道:“讓林先生受驚了,今日天色已晚,借糧一事還請先生三思,白某改日再來拜訪。”
林葳蕤兀自優雅地坐著,未點頭,也未搖頭,只冷冷道:“慢走不送。”
白láng走了,二當家見二當家被這個小白臉幾句話說得便奪了自己的槍,臨走前惡狠狠地踢了他面前的沙發,小聲威脅:“走著瞧!”然後也跟在白láng後頭匆匆走了。
林葳蕤等他們走了,才軟軟地倒在沙發背上,因為身體沒力氣,又滑了下去,一群人立馬蜂擁而上。
阿福趕緊扶著他的背坐起來,一摸才知道,隔著厚厚的大衣,主子的背上滿是冷汗,他著急道:“大少爺!您怎麼樣?需要再去請洋醫生嗎?”見他沒反應,又重複了幾遍。林葳蕤緩了一緩,睜開眼才看清楚眼前的人,聽見他的問話,點了點頭。
阿福輕輕地關上門,帶洋醫生下樓,“病人的病本就需要靜養,不易cao勞,否則親則落下病根,重則……”後面的話他沒說出來但還是讓阿福膽戰心驚。“這次是又受了驚嚇,才體虛如此,爾等好好伺候著吧。”
“嬸子,我大哥怎麼了!”揉著眼睛的林蓁芃從房裡跌跌撞撞跑出來,他是小孩子一直都是早早睡早早起,所以樓下的驚險一幕他沒有瞧見,只是方才睡覺做夢,突然心悸不已,驚醒後就聽到外頭的阿七在說槍和什麼大哥不好了,嚇得連鞋子都沒穿好就跑出來。
胖嬸讓阿七拿鞋子過來,幫他穿好才道:“小少爺放心,大少爺只是生病了,看了大夫過幾日便會好的。夜深了,小少爺快去睡吧。”
林蓁芃不放心,家裡氣氛奇怪,大哥又臥病在chuáng,他此刻害怕的要緊,哪還顧得上睡覺,只撒嬌道:“我想看看大哥,我保證不出聲,不打擾到大哥休息!”
小少爺是主子,加上素來乖巧,但胖嬸還是特別囑咐了幾遍千萬不能打擾他大哥,他才剛打完針睡下。
林蓁芃使勁點頭,然後踮著腳尖進了主臥,這個房間他很陌生,因為大哥向來愛gān淨,除非特殊qíng況否則任何人不能進他的房間。從前他對這裡好奇得很,但是此刻終於被允許進來了,卻沒有半分心思觀賞。他爬上椅子,見到眼睛閉著,嘴唇發白,虛弱無比的大哥,眼淚啪噠一聲,無聲地掉了下來。
他實在是太沒用了,除了哭和吃,沒有一點幫得上大哥的地方。
他呆坐了一陣,看著大哥哭唧唧地掉了一會金豆子,突然就想起葉大哥那日臨走前塞給自己的一張小紙條,“你大哥有事便撥這個號碼,或者讓人幫你發封電報,保護好大哥,別害怕我馬上就來。”
他幫不了大哥,有人能夠幫得上!
卻說這頭白láng的兩位當家人敗興而歸,二當家因為魯莽行事,在眾兄弟面前被白láng痛批了一頓,心qíng鬱悶,回來就找人喝酒解愁。期間抱怨不已,當然他對大哥是不敢有太多怨言的,主要還是痛罵那個讓自己丟面子還拒絕借糧的林小白臉,話里話外恨不得拿槍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