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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英瞧著也饞,見廚房裡的人也都沒再理會自己帶來的消息了,索xing先把正事放下,也跟著拿筷子夾魚ròu。這一層酸甜的醬汁也不知道是什麼製成的,只能嘗到有番茄醬的味道和鮮湯的甘美。醬汁並沒有到處流走,而是黏黏糊糊地挨著魚ròu,每一口魚ròu都是甜鹹結合的恰到好處的味道,奇怪地讓他這個向來不喜甜和酸的大男人都停不下筷子。
旁邊的徒弟們也都圍上來嘗嘗,他們水平還不夠,所以這道菜也只有師父學了。不過林葳蕤這個現拜的師叔並不藏私,這些天也陸陸續續教了他們每人一些名菜,務必使他們在酒樓重新開業前能夠將整個後廚運作起來,不砸了他的招牌。眾人邊吃邊朝林葳蕤豎起大拇指,順便聽了一遍張師傅知道的關於這道菜的歷史淵源,得知是乾隆南下江南時吃的,更是覺得口中的魚ròu不同凡響。
一盤魚沒一會就被一群大男人消滅掉了,其他人繼續練習去,林慕英就和大表哥上了二樓說話。
林葳蕤懶懶地靠在二樓雅座的沙發上,解開襯衣最上頭的紐扣,單手撐著jīng致的下巴,逗弄魚缸里的魚,裡頭是他買回來的三條金鯉。即使是剛才在後廚里,他依舊是一身白色的襯衣,頭髮一絲不苟。林慕英發現自家大表哥可能是西服的絕對愛好者,每天的襯衫不重樣,天氣冷的時候套一件毛衣,或者風衣和大衣,搭暗色的圍巾,腳上的皮鞋永遠gāngān淨淨。從沒見過他穿長袍馬褂之類的,就連現在新式人物最喜歡穿的長衫也只見過他在家裡穿過,聽說是材質好,被他當睡衣。
林葳蕤將新釀的桂花酸梅汁推給他,道:“說吧,都督府是什麼qíng況?”
“我娘帶著你的糕點去參加了都督府夫人舉辦的宴會……”原本上次宴會這群貴婦人也只是約好了酒樓開張去給林葳蕤的酒樓捧場,也算是間接地同他打好關係,畢竟大夥都還求著他的清露釀呢。沒想到前幾天那京城來的都督夫人說是要來拜訪跟四夫人要好的戚笑琴(河南都督夫人)。這眾人想著,雖說咱河南府和京城無論是在政治地位還是都督府的軍事力量上都不能比,但這京城來人,我們輸人不輸陣啊,必須讓那些皇城底下生活的人驚艷才行,這往後沒準咱們就能和保定那邊的大佬們搭上話了。
一群負責安排接待工作的貴婦人在準備餐飲時,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林葳蕤。實在是那日的百果子威力太大了,到現在夫人們都還念念不忘呢。
不過糕點做得好,不一定飯菜就做得好,眾人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想要提前讓底下的人探探福來酒樓的實力,然後再決定是否由福來酒樓來承辦這次的“夫人外jiāo”宴會。
“那便試吧。”林葳蕤倒是有些興趣,若是辦得好了,倒省了他一大筆酒樓開張前的宣傳費了。
“替我謝謝四嬸了。”他也知道這裡頭肯定有大半功勞是來自林四夫人的。
“這有什麼,哥你就是太客氣。”林葳蕤笑笑不說話。林慕英說的口渴,天氣又熱,拿起桌上一大碗酸梅汁就灌。這一喝立馬就覺出了這是好東西。
“啊!呼!”打了個嗝,林慕英頗有些意猶未盡地問大表哥,“還有嗎?”林葳蕤失笑,讓他自個去罈子里倒。
說試試,其實根本就沒懸念,瞧第二日都督府來的人走的時候那微鼓的肚子,便知道這尚未開張的酒樓的實力了。
斗指東南,維為立夏。到了立夏這一日,天氣雖熱,但過路的行人卻是發現城東關了許久的福來酒樓裡頭又有了動靜,便是門前停滿了車馬,還有都督府的警衛員站崗。哎喲,這可把平頭小老百姓稀奇的,以為這酒樓是犯了什麼事,要被官府給封了,都一傳十十傳百地來看熱鬧。等見到酒樓里出來個年輕公子和一群夫人相談甚歡時,才知道這是都督夫人在裡頭設宴招待客人。
眾人嘖嘖稱奇,這從前福來酒樓也是熱鬧過一段時間,是無數饕餮客的聖地。後來原來的廚子告老還鄉,換了廚子,飯菜味道下去了,又沒什麼新意,大夥便散去光顧那些新開的酒樓。前些日子林家的分家大戲林二叔再怎麼隱瞞,或多或少坊間也流出一些傳言。如今看來這福來酒樓是換了個厲害人物了,連都督夫人都吸引來了,這可不得了!眾人躍躍yù試,有那兜里有閒錢的富家公子也想進去湊熱鬧,卻被門口站著的人攔下了,說是今日未開張,是在接待私人宴會。
雖說沒進去一探究竟,但這名聲到底通過口口相傳流傳開了。
兩省都督府的人要來,林葳蕤作為酒樓的負責人,就算是再xing子再傲也得來迎接。
他今日換了套月白牙長衫,若是林慕英看到便不會再嘀咕他是西服愛好者了。衣角繡著jīng致繁複的淡色花紋,真可謂是低調內斂的優雅。若是別人身上這個色,妥妥的是賣弄風雅,但在他身上,卻是令人覺得jīng致無比。諸君須知這世上容貌的重要xing,真可謂是待遇天差地別。這是來到這個世界,林葳蕤接待的第一桌客人,說是一桌也不太準確,因為來的人不只河北的都督夫人,還有其他隨行也別安排在酒樓別桌吃飯。
一群珠圍翠繞,衣著華貴的婦人簇擁著二人走來,打頭的便是本省都督夫人戚笑琴,她旁邊站著的婦人體態豐盈,雍容華貴,就是繃著一張皮笑ròu不笑的貴婦臉。這是戚夫人第一次見林葳蕤,倒是驚訝了一番,不著痕跡地上下打量,然後便笑道:“原來林先生這麼年輕啊!從前我只能從醉英口中認識先生,如今見到,真是年輕有為,一表人才。”
“這酒樓的裝修還真是別致,沒在別處見過。但看著就覺著高雅舒坦……”其他本省的貴婦們也都圍上來,笑嘻嘻地打量,卻都是善意的搭話。她們往後可還都指望著他呢,再說這孩子確實長得真俊,若是早個二十年,估計她們都會心砰砰跳。
唯獨那位外省來的婦人微笑不說話,眼神即使再怎麼掩飾也泄露出幾分蔑視來。
果然是小地方的人,沒什麼規矩。
林葳蕤只是露個面,眾人往裡走沒多久,就聽見那外省夫人道:“一個酒樓的小老闆有什麼好聊的,沒端降低自己的身份。什麼級別的人就應該和什麼級別的人說話,在你們這還好,在我們那是要被人笑話的。”就差沒明說戚笑琴不懂規矩,粗鄙失禮了。
阿福聽到這話,臉色都氣紅了,看著大少爺,不確定他聽到沒。林葳蕤卻是吩咐他一句好生招待,便腳步沒停往二樓的專屬房間去了。
戚笑琴笑笑,答道:“夫人說笑了,林先生是京師大學堂的大才子,剛從海外留學回來,酒樓小老闆這身份太委屈他了。先生的本事大著呢,今日這些飯菜據說有些就是他從國外學來的技術改良的品種,不僅增產而且品質更好呢!”
外省都督夫人訕訕一笑,“如此啊,不過這人卻是奇怪,去到泰西留學怎麼學那農田之事呢,真是白白làng費了機會。這種田不就是一個播種收割的事qíng嗎?學個有關機械都比這好,我家都督還說過幾日要從泰西那買機子鼓勵社會各界辦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