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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鴻鵠即刻打了個手勢,讓人都下去。
等到所有不相gān的人都走了,神神秘秘的道一天師才道:“不知大帥可知,林道友的命格奇特,且身負極大機緣?”
葉鴻鵠聽不懂他這像打啞謎一眼的話,直接道:“還請天師直言,葉某從未得知。”
“無礙,我只是想說,林道友是天命之子,得天庇佑,縱然有劫難,也會安然度過。”
這是葉鴻鵠這一個月以來得到的最好的一個答案,但是,“那他為何不醒?!”
“此番遭難,或許引得道友的機緣有了一番造化,於他此番損傷的身體也有裨益,等著吧,短則半月,長則三月,林道友自會醒來。若是大帥擔心林道友睡得太久對身體不好,林道友託付我照看的藥園子裡頭有幾味好藥,可以拿來做了藥膳服用。”
這一日,送走了道一天師,並且同他約定每日都來看診後,葉鴻鵠再未找過其他醫師。他在賭,他也只能賭,只能相信這位神神叨叨的道士的斷語,諸天神佛保佑,他的葳蕤一定能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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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是林葳蕤再次有意識時的第一感受,這種熱不是普通的溫度升高帶來的焦躁,而是猶如置身烈焰火海中的灼熱,熱làng如同地心深處的岩漿噴發,cháo水般由內而外湧出。
奇異的是,仿佛身處岩漿中心的林葳蕤卻並沒有產生火燒般的恐懼感,那是一股帶著親昵的氣息,在極致的灼熱過後,隨之而來的是在火焰中迎來了身體脫胎換骨的重生,前所未有的輕盈舒適,仿佛回到了母胎中。
他不知道的是,在外界,剛好在為他擦身的葉鴻鵠下一刻便見到他背部原本血ròu模糊的傷口以ròu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片片醜陋的痂皮飄落,露出底下如同新生嬰兒般嬌嫩的皮膚,男人的瞳孔猝然放大,愣在了原地。
從此以後,除了來看診的道一天師,其餘人都不被允許靠近林葳蕤睡著的房間,一切都由葉鴻鵠親力親為照顧,外界看來,只是唏噓一聲,然後嘆一聲大帥對夫人的深qíng,倒也沒有懷疑其他。
外界的一切他無從得知,被灼熱包圍,思緒朦朧間,他做了一個漫長而又清晰的夢,夢中,他成了一隻火紅色的鳳鳥,在遙遠的古時,萬物的主宰還不是兩腳站立在大地上的人類,而是各種珍禽神shòu,鳳鳥身為百鳥之王,它們居住在與世隔絕的世外神境。由於得天獨厚,上天降下了靈露,匯成一汪靈湖,不僅使鳳鳥的棲息地土壤肥沃,而且滋養了各種上古的奇花異糙。鳳鳥非神桐不棲,靠神露為食。
後來有人無意間闖進了這一處世外桃源,善良的鳳鳥允許他們在自己的領地上耕種繁衍,人們以沃地耕種為生,不斷壯大,成了遠近聞名的沃野國。
然而,人的貪婪無度最終使得靈湖枯竭,只餘一泉眼。鳳鳥無以為食,最後在烈火中逐漸滅絕,人們找到了更好的部落駐地也搬出了這裡,臨走前帶走了最後一顆鳳鳥蛋。世外之境荒蕪。
後來,一名修得圓滿的大能偶然誤入此境,看中了這漫山遍野的藥糙,將其煉成了隨身的芥子空間,專門用作藥園。隨著大能的隕落,這芥子空間便成了無主的法寶,唯有鳳鳥承認之人可入。
近萬年來,得到芥子空間的人寥寥,但無不成了當世赫赫的神醫,上一位得以進入這裡的有緣人,還是一千八百年前道一天師師門的一位祖師爺,這位神醫祖師爺活了近兩百歲,最後還是被自己煉的新藥毒死的。道一在師門典籍中見過此類有緣人的相關記載,才會見到林葳蕤的時候便聯想到了這一則古籍故事。
至於傳言同林葳蕤夢中所見到的來龍去脈不同,蓋因訛傳。芥子空間對每一位傳承者都有著命脈相連的感應,是以在林葳蕤生命遭遇不可逆轉的威脅時,芥子空間果斷選擇將傳承之人的魂魄蘊養在了空間中,第一次是前世,林葳蕤剛剛得到機緣卻遭遇車禍時,雖然因為某種不可抗力使得他一覺醒來到了民國,但終歸結果是好的,第二次則是現在。
至於襄城遭遇白láng軍受傷那次,因為傷害還未到致命的程度,所以芥子空間並沒有動靜。不過這一次的大動靜,倒是使得林葳蕤間接了解到了曾經以為的小dòng天的真正來頭。
千百年來的記憶如同白駒過隙在林葳蕤腦海中一一略過,過客匆匆,醒來後如同做了huáng粱一夢,但這夢對於葉鴻鵠來說,卻是過於漫長了。
心思緊張的七月過後,樹梢上的綠葉飄過林蓁芃中元節點燃的祈福荷葉燈,品嘗過大帥府中秋的苦味月餅,來到過重陽節無人問津的良鄉酒、柿子、山里紅,倏而便悄然在霜降時節白了頭。
早晨,奉天小學學堂內,書聲琅琅,教書的先生是海外留學回來的,帶著厚厚的眼鏡,講課十分嚴厲。此刻他從前往後走,盯著這一群小蘿蔔頭,座位上的學生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這位年輕有為的先生走到得意門生林蓁芃的桌前時,特意停留了一會,見他正在看高年級的數學書,欣慰地點了點頭,又往後走。然而林蓁芃看似認真看書,實則腦海里正走著神。
外頭下雪了,夏日已經過去,然而大哥還昏迷未醒。
今天天氣突然降溫,幸好早晨起chuáng的時候,胖嬸和胡奶奶為他準備了厚厚的冬衣,他臨走前還給自己帶上了一條格子圍巾,那是大哥去年過年的時候給他帶上的,後來沒拿回去,四捨五入就是大哥送給他的禮物了。
今年的冬天好像來的格外早,十月底,奉天就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林蓁芃走出課室的時候,天上的雪正好開始飄落,落在棕色的格子圍巾上。來接他的是大帥府的警衛員,他自個背著重重的書包,繃著小臉,步伐穩重地上了車,雖然面容依舊稚嫩,但卻已經有了兩位哥哥的風範。
小轎車開過乾元街中心的有鳳來居時,店裡依舊高朋滿座,座無虛席。聽曾白玉掌柜說,今年預約包廂的人已經排到了年後了。他往窗外看的時候,好像見到了吳家那位大小姐的身影,據說她很喜歡大哥,還想到大帥府看望大哥,不過後來被她大哥帶走了,他大哥林蓁芃見過,是四哥手下的吳營長。
哼,這些痴心妄想的人。故作早熟的小孩不滿地想。
稍微對時局敏銳點的人便會發現,近來瀋陽、奉天等北六省重地的路上多了許多巡邏的大兵,還有一些行蹤詭異的人,這是繼暗殺事件後才多出來的。不過北六省的百姓們此刻還是該gān什麼就gān什麼,半點不慌,因為他們知道,只要他們的大帥在,那就絕對不會讓戰火蔓延這片領土。同三個月前,得知大帥遇襲的全城恐慌相比,今時今日的北六省百姓是完全不同的安然和自信。
他們知道,在這片曾經的焦土上再無黑暗和動dàng,是因為,有人用坦克大pào把戰火擋在了看不見的地方。只要有葉鴻鵠在的一天,東北就亂不了。這便是暗殺的幕後之人無論如何也要除掉葉鴻鵠的原因。
小轎車緩緩在大帥府門前停下,林蓁芃抖掉肩上圍巾的雪花,朝守衛的兵哥點了點頭,便往府內走,小孩打算換身衣裳就去看望大哥。但是他一走進府內,就敏銳地意識到,今日的大帥府籠罩著不尋常的氣息,不僅剛才進來的時候,門前的車馬多了許多不常見的,看守的士兵們臉上的神qíng也像是在壓抑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