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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了這樣珍重的一片靈魂,這是千嶺遺失的好奇心,還有他本該生而有之的那片空白。
千嶺本該是一塊白板的,他不該受那麼多的苦,也不應該在才降世的時候,就被強行地染上惡意的顏色。
洛九江心中頓生萬千感慨。那一刻,他心頭曾浮現出一千種激動,一萬種感嘆。
百味陳雜的感受透過他的眼神流瀉出來,讓他的目光裡帶著層次分明的愛和珍重。
寒千嶺才收拾出一塊空地放好獵物,才一抬頭,就撞上了洛九江的視線,不由得愣住了。
那一刻外在的感受遠遠快於寒千嶺的念頭,正如同本能會壓制過理性。只是眨眼之間,寒千嶺渾身上下的毛孔便妥帖地張開,就好像風塵僕僕的旅人終於抵達了驛站,洗上了一場安筋舒骨的熱水澡。
後知後覺地,寒千嶺突然意識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股與生俱來便糾纏在血肉骨髓里的疼痛,已經無影無蹤。
他不疼了。
好像是從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起,就有一雙無形的手臂繞過他的肩頸,撫過他的額頭和手背,無聲無息地把所有痛苦都撫平。
一股突如其來的衝動襲上了寒千嶺的心,他不由得張了張口:「……我還沒問你的名字。」
這句話在當前的語境裡,無疑顯得有些突兀和不合時宜。
可他對面的人卻仍舊泰然地坐在原地,神色中沒有半分詫異。
就好像是在他心中,寒千嶺無論做出什麼令人吃驚的事來,在他這裡都是完全合理的。
「葉連江。」洛九江簡短地說。
下一刻,他著重強調了自己另一個名字:「不過,你還是叫我『九江』吧,這是我的藝名,聽著不錯吧?」
寒千嶺:「……」
他禮貌地回答:「很好聽的。」
不要提寒千嶺,就連場外觀眾都忍不住對洛九江進行吐槽。
-「什麼藝名?怎麼著,干荒野獵人這行的,還得有個藝名嗎?有人聽說過這個規矩嗎?」
-「我覺得,應該是網名吧。」
-「可是,你們看一眼直播間的抬頭啊……」
收到這條彈幕的提醒,觀眾們紛紛看了一眼本直播間的標題。
墨色的四號黑體大字,樸素、簡潔,不做作,在一行「$」、「[玫瑰花]」、「&」、「de」等花里胡哨的主播房間裡,簡直是一股讓人沒有任何點擊欲望的清流。
這個直播間就叫做「葉連江的直播間」。
觀眾們:「……」
可以的,現場起藝名現場出道,這個主播究竟是個什麼毛病?
…………
對寒千嶺帶回來的兩隻獵物,洛九江把它們安排得明明白白。
兔子用開水燙過,趁熱剝皮。然後把整塊的兔肉在加了十三香的沸水裡過上一遍,讓香辛大料的味道滲進兔肉里。
隨即再把已經淡淡噴香的兔肉快刀切成肉丁,每塊大小都是指肚般的一個方形,這樣處理過的兔肉顆粒分明,咬下去嚼頭十足,肉質彈牙可口。
接著用寬油潤鍋,先用原主帶來的一小包辣椒下在油里,熬出嗆辣的小米辣滋味來,再把肉丁下鍋,重熗快炒,直到湯汁收干,辣氣撲鼻,讓人聞著就覺得垂涎欲滴。
鮮紅的辣椒點綴在沾了醬色的兔肉之間,油滋滋的菜上裹著一層將干未乾的粘稠湯汁。不提嘗起來怎麼樣,單是在視覺上就已經征服了看客的眼睛。
接著把龜殼大鍋從火上移開,鍋里的兔肉先不管它,只等放涼裝盤,就會是一道極簡版的冷吃兔。
配上洛九江的手藝,恰到好處的火候,以及用靈氣洗滌過一遍的絕品食材,這道菜雖然準備不足,倉促而成,步驟也略顯簡略粗糙,然而其味道絕對能讓人吸著口水叫好。
至於獐子,因為體積太大,一頓飯也吃不完,所以洛九江就取其精華。
撕了獐子活肉最豐富的兩條後腿,剝皮洗淨,橫切過肌理再抹上鹽巴。用煮兔子時剩餘的一小點香料均勻地抹在獐子肉上,再把獐子腿吊起來均勻地轉動火烤,沒一會兒就開始滋滋冒油。
正好處理過獐子以後,鍋里的兔肉也涼了下來,洛九江裝盤放好,把鍋子清洗一下,去了辣味,就可以熬蘑菇湯了。
昨日山間一場大雨,今天蘑菇剛剛冒頭就被洛九江採下,正是味道最鮮甜的時候,不用太多佐料調味,只要少許食鹽,吃著就恰到好處。
就像是兔肉帶著腥味,所以要用重辣掩蓋腥臊,以便突出兔肉原本的堅實口感和獨特異香,算是爽口的小吃。
也如同「清水出芙蓉,天然來雕飾」這句古詩一樣,對於雜菌菇這種山珍,用太多香料反而失其本真。
至於獐子,這種食材腥氣不重,分量又多,肉質也鮮美嫩滑,肉汁飽滿,正好能做一頓正餐。
有了主食、配菜和湯品,這頓飯才算有點意思。
「調料還是太少。」洛九江有點遺憾地和寒千嶺解釋,「沒有蜂蜜、桂圓、八角什麼的,做出來的東西還不算最好吃。而且解膩的話,蘑菇湯也不算最好的搭檔,果然還是蔬菜湯更好一些……」
寒千嶺感覺不出來哪裡不好吃,實際上,洛九江這份就地取材的本事,已經讓他嘆為觀止了。
他接過洛九江遞來的筷子,嘗了一口兔丁,便又陷入了深沉的、哲學的、良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