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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孩子和自己的妹妹一般,曾是個受害者。
早在節目播出前,他就比廣大網友先知道,殷明麓這孩子並不是他們所說的那樣,雖然有些被溺愛驕縱的毛病,但本質上並不壞,是個好孩子。
那孩子也許不聰明,但絕對是個善良天真的人呢,也是夏銘帶著冷漠來到這個村莊中,第一個對他熱情以待的人,可惜曾經的他,對這份好意嗤之以鼻。
他也漸漸回過味來,在長達三個月的鄉下教育改造即將落幕時,面對來迎接的親人,那眉宇純淨如稚子的小少年,為何會紅著一雙眼睛向他求救,眸中充滿了說不出的哀求。
那嗓音如同一個即將腐朽的機器,咿咿呀呀卻說不出什麼。
上輩子的他,不過一個十五的少年,不懂那目光中的千言萬語,和含蓄的求救信號。
等後來明白後,兩朵花已各自凋零在自己最好的年齡。
他狠狠地灌了自己一杯酒,一邊落淚一邊恨自己曾自負聰明絕頂,卻忽略了身邊人的感受,連一個弱小少年的懇切呼喚都看不出。
那雙手曾向他伸出……如果當時的他能踏出那一步,牽住那無助的手,哪怕是多問一句,也許悲劇也能挽回吧?正如他如果能少牽扯在那段纏綿悱惻卻又渴之無望的三角戀情中,對自己青春期的妹妹多加關心,從她剛開始邂逅那個男人時便加以阻止,或者是在她剛沉浸愛情時便溫聲教導,告訴她愛情不是生命的全部,也許也能減少一樁悲劇。
然悲劇已經發生,足足兩次!而且對象都曾在他面前發出過信號,卻都被他忽略過去。
每每想到這裡,夏銘心中便是無窮無盡的愧疚和悔恨,血液逐漸冷透,哪怕日後的他已經掙脫了家族的束縛,在名利場縱橫多年,成了一方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商界巨擘。
他事業很成功,年紀輕輕便積累了足夠豐厚的資本,讓他後半輩子可以活得比誰都要肆意,他把那負心年老的男人拉下了馬,接收了對方旗下那早已沒有主人的殷氏,重鑄其光輝,也算祭告那孩子的在天之靈。
可他的人生卻是失敗的,年少時期得不到愛情,拯救不了一個人,青年時期更是葬送了自己的血緣至親,留下滿心遺憾。
所以重來一次,他打算挽回這些遺憾和悲劇,這一次他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伴和妹妹,就這樣死去。
現在這一切悲劇還沒發生,他有足夠的時間好好善待那少年,這一次,他會好好重視對方的一言一語,給他一個好的結局,讓對方活在他記憶中的笑容依永遠無憂無慮、不染陰霾。
幾人相互自我介紹了一番後,關係雖還有些客氣,倒也不怎麼生疏了。中午時分,羅家人做了一桌子好菜,算是作為這幾個少年到來這裡的正式接風宴。
說是接風宴,也不過比平時的炒土豆多了兩盤帶肉的蔬菜。
席間,作為先到這裡的城市主人公,元鳳向新來的小夥伴大倒苦水,無視羅翠花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的表情,將羅家和這個鄉下破地方嫌棄得一無是處,還帶著些許優越感,把自己這幾天的生存經驗和偷懶心得,毫無保留地告訴自己的難兄難弟。
夏銘微微一笑,欣然點頭。
餐桌上很熱鬧,但他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那個埋頭吃飯的孩子身上。
對方吃得正歡,正處於十二歲的他,有著一張秀氣可愛的臉兒,看上去氣色絕佳,顯然這幾天適應得還可以。
他長相乖巧,看上去很溫順,專注吃飯時,那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忽上忽下的,可愛極了,仿佛眼前的食物不是普通的家常菜,而是什麼世間難尋的美味,態度虔誠而珍重。
那夾菜的筷子在夏銘面前的餐盤來來回回,那張小臉也時不時闖入他的眼帘。
夏銘漸漸看入神了。
不知是否是年齡尚小的原因,小少年身量還未長開,那捏筷子的手幼小,無論是臉蛋還是身體,都透著一股雄雌莫辯的迷惑性,他心想,這也許是那個男人下手的原因?
而這些都是他上輩子完全沒有格外留意的地方,想到這裡,夏銘不由捏緊了筷子,感到喉間一陣哽咽,說不出的情緒令他眼眶酸澀,他只能麻木的扒了幾口飯,卻食不下咽。
一股濃濃的悲哀差點淹沒了他。
看到那小胳膊夠不到遠一點的餐盤,他不自覺的給對方夾菜,換來一個可愛的笑臉,「謝謝哥哥。」
他黯淡的心情瞬間明媚了許多,不由自主跟著微笑。
當殷明麓放下碗筷,他也比誰都早注意到,「明麓,怎麼吃得那麼少?你那麼瘦,多吃點吧。」
他忍不住就勸道。
「???」餐桌上的人看了看小傢伙面前的一碗飯、一碗湯,那飯已經添過兩次,湯也喝了個精光,其他人再看看自己的碗,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他們都不知道小孩兒這哪裡算吃得少了。
夏銘對殷明麓的關懷,有眼睛的人都看見了,說實話,幾人都有些被夏銘對殷明麓關懷備至的態度嚇到了,心想到底是這孩子對了他眼緣,還是說真的有人天生對年齡較小的兄弟充滿關懷?
這也太大愛無疆了吧。
元鳳也忍不住吐口而出道:「你們夏家是不是欠了殷家幾百萬的外債?這殷勤勁兒是怎麼回事?」夾菜就算了,連吃多少都要關心,怪歪膩的!他沒注意到自己語氣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