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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沒人知道,在看不到的地方,那孩子嘴角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仗著原主才三歲不懂事,安美君連做戲都懶得敷衍,難怪長大後變本加厲,對原主動不動非打即罵。而原主足足被蒙在鼓裡十八年,愣是沒覺得安美君對自己刻薄嚴厲和歇斯底里有什麼不對。畢竟人人都告訴他,你媽媽那樣是對你好,哪有做母親的會不喜歡自己的親生骨肉呢,一些疼痛打在兒身、疼在慈母心啊!
而且原主從一出生就被這個女人抱在懷裡,會認人後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安美君,自然不會想到安美君竟然不是親生母親。於是每次被打後,抽抽噎噎的都忍了,以為這都是應該的,甚至還為自己惹了母親不開心、達不到母親要求而內心愧疚,於是更加拼命的學習,從語言、樂器、繪畫、廚藝到十八般武藝,樣樣都努力精通,但卻沒有換來安美君的讚揚。
殷明麓冷笑,安美君為什麼打原主,自然是因為原主根本不是她肚子裡蹦出來的,是別人家的,自然打的不心疼。而他表現得越好,越像是一把刀在安美君心窩裡戳,她自然越難受。
她絞盡腦汁找原主的錯處,原主挑食,她打他手心;原主成績優秀但忤逆了一句老師,安美君就打他的腿,害他快走不動路,第二天按頭去讓他給老師當眾道歉;原主成績沒考到滿分,安美君就拿戒尺打他手心;旁人都以為安美君只是因為豪門富太太不好當,對兒女的要求過於嚴厲了,但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人家管自己親生兒子,別人不好置喙。
原主也是這樣認為,可當時的他還是不解,為什麼他越發優秀,三好學生、獎學金甚至是國家級證書拿到手軟,安美君卻越發癲狂,拼命找他的錯處。每次他都安慰自己說,媽媽是為了自己好。後來才知道,好個屁啊!安美君只不過是特意找理由想打他罷了,而且不管他學的什麼,他越聰慧過人、才華出眾,便更襯得她的親生女兒資質平庸、一無是處,她的心思就落空,她會開心才怪,自然越發嚴厲,幾近走火入魔。
如果真她所說的,想讓孩子以後做豪門繼承人,所以高標準、嚴要求,會刻意讓原主往藝術方向培養?還美名其曰重視孩子的藝術天賦,說白了,就是故意讓原主學與商業無關的東西,徹底與那位置無緣罷了。
而且安美君更高明之處在於,她幾乎是從原主兩三歲時就開始徐徐謀劃,一邊把原主往娛樂圈方向培養,一邊讓撫養女兒的職工家庭近乎傾家蕩產地培養出一名「公主」,從琴棋書畫到禮儀舞蹈,樣樣不落,完全做好了遲早要接回來的打算。
而她重生的女兒資質聰穎,也知道母親的打算,自然順勢而為,讓自己從小就討人喜歡,像一顆「無意」流落民間的明珠,完全不比那些上流社會的千金小姐們差多少。
可憐原主一直被蒙蔽,真以為自己搶占了別人的人生,在死亡合眼的那一瞬間,還心想如果人生一開始沒有這樣的錯位就好了。
殷明麓這輩子來的時間段太早,小胳膊小腿的,怎麼跟安美君這個名義上的母親斗,尤其是對方掉一掉眼淚,一個母愛如山的名義壓下來,他的反抗就會被扣上「不懂事」、「不孝」、「壞孩子」的帽子。
所以他只能暫時求助父親的力量,使些小手段,希望殷雲裘慧眼如炬,能早點把他和安美君隔離開來,不然打手心很痛的誒!
而另一邊,殷雲裘在前往公司的路上,正好遇上了紅綠燈,司機便暫時停車,坐在後車座的他目光被窗外一道風景所吸引。
那是一個年齡不大的男孩,因為走得急了,在水泥地上狠狠地摔了一跤,手心和小腿似乎破了個口子,血流不止,當場在街上哭得撕心裂肺,連身旁母親的溫柔哄勸都停不下來,仿佛自己身上是掉了塊肉,而不是破了一點小皮。
殷雲裘看得出神,因為這個小男孩與最初寶寶撲到他懷裡,越哭越傷心的表現何其相似,似乎是有人願意回應和搭理,哭鬧的孩子也有了發揮的空間,一邊委屈撒嬌一邊哭。
不過,這一點更襯得寶寶在母親懷裡的反常,按理說,比起不經常相處的父親,孩子回到更喜歡的母親身邊,應該會哭得更加大聲,一副嬌里嬌氣要被哄上天的模樣才對。但似乎是敏感地明白母親不會喜歡看到他這樣子的,所以寶寶變得無比的乖順和安靜。
憶起這點,殷雲裘眉頭微皺,心上泛起疑慮。
前頭的司機從內視鏡里看了看自家老闆,也不知道對方此刻在想什麼,外表雖然依舊冷淡,但那俊美的眉眼微皺著,神色中還帶了幾分若有所思。
冷不防地,後視鏡里的老闆突然問道:「孩子為什麼會哭呢?」
這也許是眾多父母的困擾吧,畢竟為人父母,都是第一次,不明白孩子為什麼會突然仿佛情緒來了,哭個不停。有的父母會認為孩子在無理取鬧、很不耐煩,但也有父母會像殷雲裘那般,被自家孩子陡然一哭便慌了神,非要刨根問底。
司機精神抖擻,以為這是考察他業務能力的時候到了,連忙運用自己腦海里的育兒心經,與老闆自如交談道:「可能是孩子長牙了?」他勤懇工作,對老闆的家務事不太了解,只知道對方家裡有個孩子,還是從外面抱回來的,但具體年齡是不知道的。
殷雲裘搖頭,剛剛孩子哭的時候,他無意打量了一眼,寶寶嘴裡一排漂亮的小牙齒,數量不多,但像小米粒一般精緻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