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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不愛吃水果,這些水果是為誰備下的不言而喻,王公公腹誹了一句,還不是為了給沒見過世面、肯定沒吃過這些的雲王世子準備的。
謝厭放下手中正在審批的奏摺, 垂下眼睫, 掩去了眸中的銳光, 只用平常的口氣道:「世子沒來麼?」
常來的人,忽然有幾日不來, 總會令人心頭泛起漣漪, 仿佛習慣被打破了。景帝也是如此, 難免留心一二, 想探聽幾分。
他叫來門外一模樣不起眼的內侍,那內侍躬身走近,才低頭道:「世子前日出宮了一趟,直到宮門快落鑰了才回來;昨日倒是沒出去,卻跟身邊仆童在房頂放起了風箏,風箏被吹掉了,飄到御花園,世子跑去撿了,結果在那裡玩得樂不思蜀,一個半時辰才回來;今日世子跟身邊仆童沒有出宮,也沒有放風箏,但在院子裡爬樹、搖花,把花園裡的花瓣全采了,貌似打算做餅制糕點,許是雲城那邊的特色。爬完樹後,小世子也許是累了,沐浴過後,半日沒有出院門,奴也不知世子在屋內做什麼。」
他沒說的是,他假作宮門灑水、實則探聽的行為貌似被世子發現了,對方熱情地朝他招招手,問他吃不吃糕點。他躲避不及,只能匆匆離開了。
至於殷明麓是怎麼會發現,還不是這個看似其貌不揚的宮人,就是上輩子監視原主的人。輪到他來了,人選照樣不變。
一句句聽完後,謝厭有些微訝異,沒想到殷明麓這小日子過得還真有些滋潤,他道:「世子平日經常出宮?」
宮人斂眉稱是
不過說起出宮,景帝眸色忽然轉暗了幾分,如一方幽黑的石墨,只過了眨眼功夫,立刻又沒了蹤影,他從案牘中起身,笑了笑:「半日不出院門,恐是病了,那我們去看看吧。」
能被宮外繁華的花花世界迷亂了眼並嚮往之,果然還是個心性不成熟之人,也是,民間多娛樂,自然令人流連忘返,比在帝王面前杵著當木頭有意思多了。
雖然並不覺得世子爺是病了,但帝王要以探望生病的臣子為由前去,為了尊重帝王的顏面,王公公也不敢說世子爺沒病,於是保險起見,還是一個口令喚了太醫院的人隨行。
一行人浩浩湯湯來到了雲王府的院子,守門的內侍看到景帝的攆車到來,詫異之下直接下跪行禮了,沒有來得及通報。
長靴邁進院門,謝厭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雲府的侍從一個個都在爬樹,採花摘果,那野蠻勁兒似乎要把整棵樹給捋禿了,有幾個在修鞦韆,看來繼放風箏之後,小世子又有了新愛好。
雖然這愛好過於女氣,更像是養在內廷的女眷們,閒得發慌的產物。
謝厭盯著那些忙碌得絲毫沒有察覺他到來的侍從,一個兩個皮膚黝黑,臉頰上帶著高原氣候所養育的紅暈,氣質也頗為粗獷。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眼神,這才想起殷明麓那精緻白淨的臉蛋,倒一點不像那個地方常年曝曬的人,更像是江南水土養育的嬌貴小公子。
某種程度來說,也較符合他的審美。
阻止了內侍的動作,他直接步入內院,也就是雲王世子歇息的地方。反正他是帝王,這宮廷內闈每一處都是他的地盤,他想去哪兒,沒有人能阻止,就是這般隨心所欲。
如果讓殷明麓知道了,一定倍感無語。
因為景帝謝厭,上輩子在廣納美人後,也是這樣不令人提前通報,便隨意地進入內闈,想看那些美人私底下的模樣性情,逮住了兩三個私底下說人壞話、虐待宮婢的美人,發現了一些與侍衛牽纏不清的秀女,於是這招便更加屢試不爽,甚至用在了朝臣身上,經常不打招呼便微服私訪去臣子家做客,看看對方私底下是否有結黨營私現象。
說白了就是這人性子多疑,又不信任人,兼有幾分惡趣味。當人家是皇帝,自然可以隨心所欲,憑自己的喜好行事。
這些人中唯有秦曼曼經住了這突擊考驗,因為她的系統自帶預警,能在帝王前腳剛踏出殿門,就提前通知宿主帝王的動向,於是她自然可以早做準備,掃掉房間裡的端倪,一邊梳理自己黑鴉鴉的美麗鬢髮,一邊為自己畫眉點唇,用自己最美的姿態迎接帝王到來。
連續好幾次發現秦曼曼私底下與平日行事「表里如一」後,帝王就對她非常信任了,好感度也蹭蹭蹭上漲。
殊不知,在強大的作弊器面前,精明的帝王也會被蒙蔽其中。
不知懷著什麼心思,景帝也踏入了雲王世子的房間,比起宮人遠遠的窺探,想自己親自探查對方的行蹤,青天白日的,躲在房間裡做什麼?
結果一進去,差點二次面露驚訝。
已經申時了,對方居然還躺在榻上,沒有束髮,穿著單薄的衣衫,小身子如蝦米般拱起,背對著他呼呼大睡,手邊放著一本自欺欺人的詩集。
那小臉白嫩嫩,那紅潤的嘴唇,倒像是他先前所見過的那盤水靈靈的櫻桃,微張著一呼一吸,看上去睡得還挺香,完全感受不到帝王的注視。
景帝眸色深如江水,他拿起了那本封皮名為漱玉集的詩集,隨意翻閱了幾頁後,便越發肯定這孩子肯定在拿著本書附庸風雅,不然一個十歲小兒,怎麼會對這些閨閣詩感興趣。
他搖了搖頭,目光重新落在對方那如白面饅頭般的臉上,一個沒忍住,伸出大掌往那白嫩的臉上捏了一把,不出意外,十分細膩滑嫩,手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