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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明麓倒是沒有被打擾到,他在看清走廊抬過的擔架,和擔架上女孩的面貌後,就不感興趣地收回了眼神,繼續安安靜靜地提筆寫字,在稿紙上反覆演算,一個個雋秀的字跡浮現在卷面上,十分賞心悅目。
他早猜到姜明沁會來這一套,早上全班集合時,少女的目光時不時望向她,一臉憤恨地咬嘴唇,面容緊繃、眼神遊移,哪怕有人跟她說話也渾然心不在焉,完全不像是在要上考場,而是在謀劃什麼事情的樣子。
那時候他就知道,這姑娘肯定又要搞什麼么蛾子了,於是果然不出所料。估計知道考不過他,甚至自知自己只能考一個普通大學,乾脆就放棄這次資格,避他的鋒芒。到時候說起來,也有藉口回答了,我是身體不適所以發揮不好,畢竟她連上場都沒上場,剛進考室估計才寫了個名字就暈了,誰知道她的水平如何,旁人問起,不管信不信,都只能任她舌燦蓮花。
除了老師同學,沒人知道,她這半年來完全無心學習,所以水平下降得厲害。
殷明麓做完試卷後,又重新翻回第一頁,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失誤後,才收拾了桌子,從從容容地踏出了考場。
他不是第一個出考場的人,他一出校門就看到有人正被記者們團團圍住,面對一大堆話筒,那個考生撓了撓頭,黝黑的面龐浮現紅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殷明麓瞥了那些電視台記者一眼後,果斷壓低了帽子、披上校服,繞道而走,可他的相貌實在太顯眼了,很快就被人發現了。
「啊!是殷明麓!他在那裡!」有人眼睛尖,輕而易舉看破了殷明麓的偽裝。
「哪裡哪裡?」另一個記者立馬抬頭,抓起自己的照相機,四處尋找。
「就是戴帽子的那個!我認得他的鞋,他在微博秀過!」此人口吻篤定,在場的記者同行們瞬間扛起了長槍大炮,大步流星地沖了過去。
「找到了找到了,導播導播,快把直播間打開!」這個同行遲了一步,已經找不到位置能插了,當即對著直播間哭喪著臉。
不過半分鐘,殷明麓就陷入了記者們的包圍圈,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將話筒往他面前湊,閃光燈也在旁邊閃得如一個人造白晝。
記者包圍圈外又是一群看熱鬧吃瓜的家長路人,那風頭仿佛在看什麼明星。殷明麓完全寸步難行,只能無奈地停下腳步,接受了採訪。反正於他而言,這都是家常便飯。
大多數記者還是很客氣的,一邊抑制不住激動的笑容,一邊問了好幾個問題。
記者A:「殷同學,你剛考完早上一門數學,你覺得今年的數學難嗎?」
殷明麓:「還行吧。」
記者B:「你真的會出高考查分業務嗎?」
殷明麓:「開玩笑的。」
記者C:「你打算考哪個學校?去年你的遊戲在紐西蘭得獎了,殷總都給當地捐了一筆巨款。如果這次你考上了心儀的學校,殷總會不會有什麼表示?」天知道,大家就喜歡這種心情一好就四處散錢做慈善的有錢人了。
殷明麓沉思了一下,才道:「我爸好像說過,不管我成為了哪個學校的校友,都會給那個學校捐教學樓。」原話他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只記得殷雲裘諮詢過他,捐的教學樓要不要以他的名字命名,他一聽,因為可能帶來的感官過於羞恥,連忙給拒絕了。他平日炫富歸炫富,可沒有圈內那種捐什么小學都冠自己名字的破毛病。
他話音剛落,人群就有一個聲音急急忙忙道:「那北大歡迎你!」
引來一片哄堂大笑。
當然在一群溫和仿佛嘮家常的提問互動中,也有不和諧的提問。一個記者拼命縮著自己的啤酒肚,卯足了勁兒擠進採訪圈,來到殷明麓面前,突兀地拋出了一個問題:「小殷總,據我們得到的消息稱,剛剛被送去醫院的女學生和你是同班同學,她的情況好像很嚴重,一會兒你會去醫院探望她嗎?」
殷明麓客氣地回:「會,但等高考後吧。」
聞言,這名記者似乎抓住了他什麼話語漏洞或者是把柄,當即語氣尖利道:「為什麼等高考後?現在不可以嗎?去年有個女孩生理期來了,痛暈在考場,都有一個素昧平生的男孩將其背起,熱心地送往醫院。身為同班同學,你們可是有朝夕相處近三年的同袍情誼,你就這樣冷血無情嗎?連去醫院探望同學一面這種小事都做不到?」
這番咄咄逼人的提問,旁人乍聽之下好像沒什麼毛病,同學生病了確實該去看,但仔細深究下來,你會發現有「道德綁架」的意味,如果你不去,就會被指責成冷漠、自私、沒心沒肺,將人情作為逼你做出表態的利器。
這種手法真的是該死的熟悉呢,安美君在原主童年慣用的手段,知道他現在不大不小也是個公眾人物,最潑不得髒水,打算憑此逼他就範。自己的女兒考場出事,就也想讓他也因為耽誤放棄考試,或者在路上來一場「意外」?
眾目睽睽之下,殷明麓一雙眼睛烏黑沉靜,他還沒來得及表態,他真正的同班同學們就紛紛站了出來,幫他說話。
「喂,這位記者同志,你很奇怪誒?我們下午還有一門很重要的語文考試,哪有時間去探望啊?」
「對啊對啊,而且姜同學都已經被送到醫院去了,她的父母會照顧她,為什麼還要殷同學去看她?他又不是姜同學的男朋友,也不是醫生護士,會開藥治病什麼的,他去了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