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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章琬華稍作猶豫,將頭髮夾到耳後,“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兒,我不是想找個依靠,也不是光覺得他對我好。是因為他值得我喜歡。就算以後要走,這和跟李岩結婚有什麼關係?我們都想好了,準備繼續高考去念大學。到時候可以一起回。”
白小葉見說不通她,便也只好放棄,“好吧,既然這樣,那你可考慮清楚。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他那個媽王秀花,可是整個槐花鄉出了名的潑婦。沒多少文化又愛搬弄是非,他家還有給未出嫁的小姑子,也不是省油的燈。這些以後可都要你去面對,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章琬華正在疊被子的手頓了頓,接著點了點頭,繼續疊被子。
李岩發現那個年代結個婚簡直不要太容易。向組織遞交申請,通過了政審沒什麼問題就可以了。一登記,照片一拍,就可以了。哪兒要什麼房、車、票子?在那段思想肅正、紀律嚴明的特殊時期影響下,農村的彩禮之風還沒興起。都還窮著,能吃上飯就不錯了。有的人家一口豬就是陪嫁,那還是富裕人家勒!計劃經濟的年代,什麼都是憑票,掙工分,不容易!
可李岩還是不想讓琬華嫁得寒酸。女人一輩子就結一次婚,感謝老天把這麼好的一個媳婦兒送到眼前,怎麼能讓她簡簡單單就嫁了?更何況她還是個從南方大城市走出來的、有點小資情節的文藝姑娘,怎麼可能不嚮往婚禮的神聖?錢沒有,心思也得有!浪漫在任何時代都是好使的。
這件事情上,王秀花倒是占了個大便宜。章琬華的爹媽都在遠方,就等於是沒有娘家在跟前,不用給糧食,也不用給什麼旁的聘禮,雖說這個兒媳婦不是她滿意的。可一個娘家不在身邊的外來妹,到時候還不都得聽她這個當婆婆的?
想到這裡,王秀花邊給兒子縫新婚用的被面,邊哼起了鄉間小調。
“媽!媽!”春芳從外頭急急匆匆地跑了進來,驚得門口的黑子都汪汪叫了起來。
王秀花冷不丁地被閨女這麼一嚇,差點針扎到手,“死丫頭冒冒失失的撞鬼了你!”
“哎呀不是啊媽!出大事了!”
王秀花兒子喜事盈門,聽閨女這麼說,氣得就要拿雞毛撣子去打。“呸呸呸,閉上你的烏鴉嘴!”
“哎呀媽,真出事兒了!”春芳面露焦急,伸頭東張西望了一番,關上房門,把王秀花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道:“俺那新嫂子在外面有人啦!”
“胡說!死丫頭,你在外頭聽了什麼風言風語,當心俺撕爛你的嘴!”平時也一樣熱衷於聽風言風語的王秀花,在這種問題上出奇堅定地一致對外。
“今天我去溪頭洗衣裳,就看見胖嬸她們幾個湊在一塊兒竊竊私語,看見我就立馬不說了,還躲開。然後又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我一開始以為她們是編排我呢,於是我就過去跟她們理論,結果她們就陰陽怪氣地跟我說,娶媳婦兒不要娶漂亮的,免得紅杏出牆、綠帽子上頭。還說俺哥找章琬華白瞎了,那章琬華看著老實,其實也是個水性楊花的。她跟了我哥,就是因為自己出身不好,想找個靠山。早就和知青里的一個男的好上了!”
“你聽真切了?”王秀花又氣又急地用胳膊肘子捅了閨女一下。
“我聽得真真兒的!”
“哼!俺就知道,沒這種好事兒!哪兒有長著這副模樣,還是個城裡來的嬌娃子,啥都不要就肯跟著石頭。原來是只被人穿過的破鞋!我呸!小狐狸精還想斗得過老娘俺千年的老妖?”王秀花手叉腰,捋起袖子就衝進廚房拿擀麵杖。急得春芳趕忙追上,一把拉住她,“媽,您這是要幹什麼?”
“俺去打死那對不要臉的玩意兒!”
“給我回來!”忽然李老漢一聲喝斷,嚇愣住了王秀花母女。“你又嚷嚷個啥?成日裡喊打喊殺的,能消停點兒不?能不能省點兒力氣!你不要老臉,俺還要呢!”
王秀花果然還是最怕李老漢,剛才還氣焰高漲三米的,如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瞬間老實了起來。不過這老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失態嚴重性不同於平時的無理取鬧。王秀花擀麵杖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就抹起了眼淚,“不做了!這門親事不做了!”
“你說啥不做?”
“俺活了大半輩子呦,到了老臉都要丟盡了!俺不活了!”王秀花開始呼天搶地起來。
李老漢氣得抄起擀麵杖,威脅道:“你給俺起來,把話說清楚。”
王秀花看著李老漢鐵青著臉,只得停止了哭嚎,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哼!還不是你親口做主同意的好兒媳!”
“你說小章?小章怎麼了?”
“和人搞破鞋!”
李老漢倒吸了一口涼氣,壓低了聲音道:“你又犯什麼瘋兒?”
“哼,俺可沒有瘋病,有瘋病的是那小狐狸精的她娘!”
李老漢斥責道:“你閉嘴!”說著又一指春芳,“你說!”
春芳只得老老實實將從外面聽來的話跟李老漢背了一遍。李老漢聽完果然也黑了臉,但是他還是不大相信這回事的。在他眼裡,這些城裡來的知青雖然有的思想好,有的思想不好,特別是有些女娃,嬌滴滴的帶些資產階級臭習慣。可這個章琬華的確是幾個女娃里最通情達理、踏實文靜的一個。平時就更沒見她和哪個男知青眉來眼去了,莫要說旁人,便是自家兒子跟她,要不是兒子說出來他,他也不知道她們什麼時候好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