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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茹公爵像是被陸楠剛才忽然的怒吼給鎮住了,怔怔的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許久之後他才低聲問:「原來您是這麼認為的嗎,陛下。」
陸楠皺起了眉頭:「別誤會,公爵,這不是在指責您,相反,我應該感激您才對,這些年裡您一直對我悉心教導,全心全意的輔佐我,為此幾乎獻出了自己的一切。某種意義上,我應該稱呼您一聲老師。只是您必須得明白,我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我了,您總是時時刻刻不忘提醒,要我明白自己是皇帝,可以使用下屬,卻不能依賴他們。我必須要學會將自己的意志凌駕於眾人之上,在需要的時候無視所有反對,堅定不移的執行自己的想法。不得不說您是個很好的老師,而我呢,也是個不錯的學生。所以現在我只是按照您的教導在執行一個皇帝應該做的事情,可以請您別再用看小孩子的想法來衡量我嗎,這樣只會讓我們都很不愉快。」
安茹公爵啞口無言,他用一種幾乎稱得上悲傷的眼神看著陸楠,喃喃自語:「是嗎,是這樣嗎。您是說現在已經不再需要我了。」
「當然不是。」
陸楠很耐心的回答。
「我只是懇請您,不要在用過去的觀念來對待如今的我,您應該明白我是個二十多歲的女人,結了婚,生了孩子,經歷了許多,而您也變了不少。我依然很信賴您,可是,既然您想要我時刻不忘皇帝的身份以及職責,那麼請您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您不覺得自己有時候管得太多了嗎。我很擔心這麼下去我們連最後一分情誼都保留不住。」
見安茹公爵依然愣著無語,陸楠終於說出了一直以來想說卻忍耐的那句話。
「也許您覺得我是您培養出來的作品,但我可不屬於您。」
這麼評判其實對安茹公爵很不公平,這些年來他為陸楠和帝國的付出可謂巨大,無人能比。陸楠覺得他大概是沒有想過更深更細緻的東西。但也許是他對自己太過盡心竭力了,投入了前所未有的精力以及關注,接近七年的時間,他們幾乎天天相見,總是呆在一起。如果陸楠以前還不敢確認,在安茹公爵無意說出了心底想法的那個時候,她就明白了。畢竟,她可不像安茹公爵那樣從未跟人談過戀愛,即便他結過婚娶過老婆。
由於他自己就是個完美主義者,所以不知不覺的對陸楠也雙標起來,這沒什麼不好理解的,人總是會對自己特別在意的人要求嚴格,一點小小的缺點都會讓他當做不得了的事情。陸楠能順利走到今天,安茹公爵功不可沒,他的處事以及風格多少影響了陸楠,所以陸楠才會說自己就像是他一手打造出來的作品。看著如今復興的帝國,安茹公爵嘴上從沒說過,內心多少還是會覺得驕傲吧。因為君臨這個國家的主人,是他一點一點親手教導出來的,看著她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少女成長為大臣領主們眼中深不可測威嚴英明的皇帝。
那麼,他是不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如同希臘神話里那個愛上了自己創作出來雕像少女的藝術家一樣呢。
陸楠不想提醒他這一點,經歷了失敗的婚姻以及失敗的情人,她再也不想沾染這些東西了。特別對象還是安茹公爵,怎麼想他都不是那種可以隨便玩玩然後瀟灑走人的類型吧。一個香檳公爵就差點推翻陸楠精心營造的大好局面,那麼安茹公爵只怕是可以直接讓帝國癱瘓。陸楠想都不敢想假如他跟自己鬧翻或者甩手走人的場景。
所以,她才會用冷漠的態度說出了「我不屬於您」這種話,希望可以讓他明白過來。
可是看他的樣子,顯然並沒有明白,陸楠也只能言盡於此,不可能再多說了。
之後的路程兩人都沒有說話,陸楠一直望著窗外假裝欣賞風景,但她還是可以感覺到安茹公爵的視線一直死死的盯在她的後腦勺上,讓她不自在極了。等到馬車駛入王宮大門,她都來不及等到馬車停下,便搶先一步開門跳了下去。
「既然您看到了伊爾汗人的相關情報,不妨回去之後召集自己的下屬好好商議一番,假如伊爾汗人將會在短時間帶領軍隊南下,我們應該怎麼應對。」
安茹公爵心事重重的下了馬車,也不知道他到底聽到陸楠的話沒有,匆忙的點了下頭,走了幾步差點在台階上絆一跤,陸楠只希望他千萬別因為今天的這一番話忽然領悟什麼,那可就難辦了。
走進王宮正想讓書記官和傳令官們去召集負責軍事的各個官員以及騎士團的諸位騎士,結果又迎面撞上了布拉曼特。陸楠現在哪有心情跟他說些有的沒的,僵硬的扯出一個笑容,抱歉的說:「不好意思,布拉曼特卿,我現在有急事……」
「陛下,至少幾分鐘的時間還是可以擠出來吧。」
布拉曼特很執著的說,對方是一位資歷頗深的老臣,以前和現在一直都對陸楠十分忠誠,陸楠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能勉強的點了點頭。兩人隨即進了一間沒人的空房間,並且從裡面反鎖上了門。
「我就想問問,富瓦伯爵的死和您有沒有關係。」
騎士團團長直截了當的問,陸楠很自然的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毫無異狀的回答:「當然不是了,您為什麼會這麼想。」
布拉曼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陸楠,陸楠沒有移開視線,跟他四目相對。最終還是老騎士認輸般的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