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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弗里一板一眼的回答,陸楠更加奇怪了。
「是有這個命令沒錯,可是以您的身份,完全不用做這種事情啊。哪有讓軍團長本人值班的道理,派個副手也就足夠了。」
阿弗里低下頭沒說話,陸楠本來隨便一問,並沒有期待他會回答。再說他這麼做又不算違反任何規定,大概又是什麼他本人制定的清規戒律吧。
「哦,對了,現在還不到時間,您是提前到教堂來做禱告嗎,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虔誠。」
見他不想說話,為了避免氣氛尷尬,陸楠只好自己沒話找話。想起曾經一度顯得還那麼親密,現在又變成這幅只比陌生人稍好的相處模式,陸楠心裡大感鬱悶。庫曼人進攻教廷的事實顯然對阿弗里造成了極大的影響。本來他從教廷回來的時候陸楠想過主動召見,但是她莫名的還是有些心虛。萬一阿弗里終究還是懷疑了她,覺得庫曼人的突襲和她脫不了干係,陸楠沒有自信可以再一次用謊言騙過他。正好那時她忙得不可開交,見阿弗里沒有主動求見,她乾脆就裝聾作啞。時間一久,她居然就真的忘記了這件事。
教堂里的光線非常陰暗,加上大概是為了節約,只點亮了三分之一的燭台,所以阿弗里的表情有一大半都隱藏在陰影里,陸楠完全無法從他的表情推測此刻他內心在想什麼。她本以為大概阿弗里會就此沉默的繼續回去做禱告,不料他卻冷不丁的問:「您是來做禱告的?」
幾乎是一種本能的反應,陸楠臉上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內疚和痛苦的表情,快得都沒經過什麼思考。陸楠自嘲的想她還怎麼去諷刺香檳公爵,她何嘗不是已經徹底將謊言和欺騙融入了一舉一動。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都快分不清自己什麼時候是在說實話,什麼時候又是在撒謊。
「呃,不,我是來懺悔的。」
陸楠揮手示意跟著的人都退出去,沉痛的嘆出一口長氣,自從大病一場後她到底還是失去了不少元氣,臉頰和嘴唇總是顯得沒什麼血色,那些掉下去的肉貌似是長不回來了。照著鏡子她覺得自己簡直像個風一吹就會倒下的紙燈籠。可其他人卻大加讚賞,覺得她這幅柔弱纖細的樣子才配得上高貴的身份。陸楠不由得慶幸現在的樣子配合沉重的表情才比較真實,要是她臉色紅潤神采奕奕,豈不是一看就在演戲嗎。
阿弗里的表情略微一動,顯得有些疑惑:「懺悔?您有什麼需要懺悔的?」
陸楠又是幽幽長嘆,落寞而痛苦的看著那個巨大的十字架,細不可聞的說:「您知道的,我有罪,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眼睜睜看著無數生命遭受踐踏,天主的聖域被異教徒玷污,卻為了不可告人的私慾猶豫遲疑,自私的欲望壓倒了虔誠善良之心。可恨時間不能倒流,現在無論如何的內疚和悔恨,唯一可以做的也只有懺悔與禱告,祈求仁慈的主可以寬恕我的罪過。不過即便是不能得到寬恕也無所謂,在犯下罪行的一瞬間,我就已經有了死後靈魂落入地獄的覺悟。」
阿弗里皺起了眉頭:「您……您為什麼要這麼想。事情變成這樣,也不是您一個人的罪過,在我看來,您已經做得很好了。我並不是那種愚昧而毫不懂實際的人,肩負著那麼大的一個帝國,您不可能隨心所欲,每一個決定都必須深思熟慮,而且,您不得不考慮大局。」
說到這裡他用寂寥而惆悵的表情同樣看著那個十字架,深有感觸的繼續說道:「主說要我們寬容憐憫,胸懷對一切的愛。可是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呢。所以我寧願在前線和異教徒廝殺,也不想呆在宮廷里忍受那些醜陋的嘴臉。可是,陛下,我能逃跑,您卻必須堅持。從這個意義而已,您比我勇敢。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不過是個不願意面對現實,自我放逐的膽小鬼而已。」
陸楠輕輕的「啊」的一聲,像是感動得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不過她其實真的非常驚訝,看來阿弗里比她想像的還要清醒得多。她不禁暗自警戒,提醒以後一定要加倍小心,千萬不能露出破綻。也就是因為她現在年紀小加上前面一波人設刷得太成功,阿弗里才沒有懷疑。他但凡稍微留意一下其實很容易發現陸楠的虛偽。比如說陸楠跟香檳公爵的曖昧關係,光是這一點就完全洗不白。畢竟以阿弗里這種一心信教的性格,絕對不會覺得一個已經正式訂婚還和其他男人牽扯不斷的女人很純潔正經。這也是陸楠為什麼從沒有過勾搭阿弗里的打算。光她已經訂婚這個事實就徹底的掐斷了任何可能。安茹公爵大概經營到位還能無視這一點,阿弗里……反正陸楠想不出他和別人老婆勾搭的場面。
差不多就行,說太多反而容易弄巧成拙,陸楠便勉強的笑了笑,做出不想打擾阿弗里的架勢,一個人朝著教堂另一邊用來懺悔告解用木板隔出來的小隔間走去。不用回頭她也能感受到阿弗里正在看著她的背影。
「……您覺得自己的婚姻幸福嗎,陛下。」
他忽然低聲的問。
看來他大概聽到了不少外面的流言蜚語,陸楠自己也聽過一些,大多都是關於諾曼第公爵如何的冷漠,她又是如何的尷尬。反正大多數人都對這場聯姻不看好,覺得他們結婚就要分居。不過這種模式在貴族裡面很常見,甚至不耽誤他們生孩子。
陸楠沒有回頭,聲音略微顫抖,強自鎮定的回答:「這一點不重要,您也不該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