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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消極的情緒只是短短的一瞬間,陸楠很快就振作起來,她凝視著烏雲密布的天空,為自己的軟弱感到了羞愧。期待著可以出現奇蹟,盼望有誰可以依靠,這樣的想法只要出現,對陸楠而言,就是弱者的象徵。
哪怕未來再怎麼困難艱險,她也只能繼續獨自走下去。
過去的二十多年她都是這麼走過來的,所以將來也一定會繼續這樣走下去,直到迎來最後的勝利。
像是為了將殘餘的那份怯懦徹底的排出體外,陸楠扶著劇烈晃動的馬車車廂,小聲的哼起了歌。這是她非常喜歡《圖蘭朵》的一首詠嘆調,在她的時代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原本的歌曲是向公主表達愛意,陸楠喜歡的,卻是最後兩句。
「消失吧,黑夜,隨著那流動的星星沉落下去,沉落下去。」
「破曉時我將勝利!勝利!勝利!」
重複將最後一句唱了好幾遍,陸楠堅定的對自己說:「是的,我將勝利。」
回到王宮後,哪怕一路上隨從們都竭盡全力的為她遮擋雨水,但陸楠還是連頭髮絲都在往下滴水,冷得她直打哆嗦。可是與冰冷身體形成完全對比的,卻是內心的火熱。陸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一種無法抑制的亢奮讓她臉頰發紅,甚至想要放聲高歌。這種興奮來得莫名其妙,在她回到臥室換好衣服擦乾頭髮後依舊沒有消失。坐在梳妝檯前,她看見鏡中的自己兩眼發亮,熠熠生輝,陌生得讓她覺得都有點可怕,但與此同時,也流露出一股稱得上可怕的美麗。
「陛下,您怎麼了,好像很興奮的樣子?」
站在背後為她擦頭髮的拉比察覺到了她的這股異樣,忍不住小聲的問。
大概是真的太想和人分享自己的心情,陸楠居然沒能忍住,頭一回對拉比透露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親愛的,知道嗎,今天我做成了一筆很划算的交易。我有預感,這將改變整個命運。」
拉比不明所以,有些茫然的笑了笑,但是陸楠也根本不需要她的回應,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我知道,其實那些大臣貴族們很多都不服,覺得我只是個暫時的王位保管者,總有一天還是得把王位歸還到歌蘭家其他男人的手裡。」
說到這樣的話題,拉比自然不敢隨便插嘴,她拿著梳子一下一下的梳著陸楠的頭髮,非常專注,好像什麼都沒聽見。
「這樣的例子又不是沒有,我都預見到了,擺在面前的無非是兩條路。要麼和他們選好的男人結婚,讓那個男人的後代順利鍍上一層皇族的血脈,將新的家族推上皇位。不過這樣一來我的那些侄兒侄女們肯定不會接受,帝國勢必會迎來一場四分五裂的內戰,最後兩敗俱傷。」
「要麼,就是單身一輩子,等到快死的時候把皇位傳給某個侄兒侄孫,這樣一來皇位就能順利過渡,也不會發生大規模的戰亂。我想,大概大部分人都比較希望我選擇第二個方法吧。」
被陸楠從鏡子裡盯著,拉比勉強的笑了一下:「不會的,您是女王,還是未來的皇帝,怎麼可能有人敢逼迫您呢。」
「親愛的小拉比,什麼時候您也學會了宮廷里虛偽的一套,請記住,在我面前,不需要說謊。我不會因為您的誠實而輕易發怒的。」
陸楠站了起來,捏了一下她的臉頰,跳舞般的在屋裡里旋轉起來,寬大的裙擺被她轉得像是一朵盛開的花。她氣喘吁吁,樂不可支的說:「如果不信,您就等著看好了,他們給我選擇的結婚對象都是些什麼人。當然,我可以拒絕,我也可以找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結婚,但是我們賭一個金幣,不能讓大臣貴族們滿意的婚姻,勢必只會得到不幸的結果。」
旋轉得頭暈目眩,陸楠直接摔倒在床上,低聲笑著說:「親愛的,我不可能讓他們如願以償。您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嗎,皇帝必須作為皇帝而死去。到手的東西,哪怕是死,也得跟著我一起被帶進墳墓。」
拉比咬著嘴唇,哪怕是一個從小隔離在家族之外的被遺棄少女,她對貴族階層里這種事情也並非全然無知,當然明白陸楠說的都是真話。她想要趕緊退出房間,想要假裝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自己都毫不知情。可是,鬼使神差的,她忍不住開口詢問道:「那您打算怎麼做呢,陛下?」
陸楠坐起身,對她神秘的眨眨眼:「到時候您就知道了,也許未來會有無數女人感謝我,歌頌我,讚美我為她們的救星和希望。」
「……您是喝醉了嗎?」
拉比覺得今天晚上陸楠的情緒狀態實在是有點不對勁,她從來沒有見過陸楠這麼怪異。
「我沒醉,親愛啊,我只是洋洋自得。您有過這樣的體驗嗎,已經掌握住了改變未來的關鍵,可是卻沒人察覺,只有自己知道。」
說著陸楠就一咕嚕翻身站在了床上,伸開了兩隻手臂,像是要去擁抱什麼似的,大聲莊嚴的宣布:「等著看吧,拉比,終有一天,我會征服一切,讓世界跪在我的腳下!而您,就是第一個見證人!」
這無疑是很滑稽的場面,倘若被其他人看見,肯定會以為女王陛下喝多了正在發酒瘋。實際上陸楠第二天情緒冷靜後也有點羞愧,覺得自己當時絕對是被青春期的荷爾蒙控制,才會發癲似的又唱又跳。
拉比愕然的看向陸楠,陸楠原本以為她會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可不知道她到底是感受到了什麼陸楠不知道的東西,陸楠只見到她的唇邊綻開了一朵小小的笑容。她鄭重而恭敬的走到床邊,以最嚴謹的姿勢屈膝跪下,輕聲的說:「是的,這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