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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陸楠反而冷靜下來,她覺得薩拉丁搞不好確實只是在嚇唬她而已。真的想殺她的話哪裡用得著廢話那麼多,直接把她騙進來動手不就完了。
果然,薩拉丁前一刻還滿臉陰沉,後一刻就跟幻覺似的又露出了友善和藹的笑容。
「哎呀,真是抱歉,我只是想跟你開個小小的玩笑而已。沒想到女王陛下雖然年紀不大,卻勇氣驚人,不愧是查理的後代,我對此深表敬意。」
陸楠真心佩服他這種變臉的技術,搞得她都差點信了他只是開玩笑而已了。那種仿佛化為實質性一般凌厲的殺氣難道是她的錯覺嗎?他分明是真的動了殺機。但是陸楠也不可能去跟他辯論這個,只能浮誇的露出一種尷尬又不好意思的笑容來表示自己剛才的確被嚇到了。
「為了表示我的歉意,讓我敬你一杯。」
說著薩拉丁就舉起酒杯,先干為敬。隨後他摸著被酒沾濕的鬍子一臉慈愛的看著陸楠,無限惆悵的說:「雖然我們是敵人,但我還是很敬佩你的勇敢和聰慧,要是我也能有一個這樣的女兒,那麼也不必為了後繼無人的事情而發愁了。這一點來說,我很羨慕你的父親啊。」
陸楠正端著酒杯禮節性的回敬,聽到這話手一抖,差點沒把杯子丟地上。她一直覺得自己的臉皮夠厚了,比起薩拉丁來真的還差得老遠,看看這睜眼說瞎話的實力。
接下來他們就跟前面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的,開始客客氣氣的扯廢話和找彼此的破綻,兩人又真真假假的過了幾招,大致摸清了彼此的底線。薩拉丁估計已經明白陸楠是不會因為他的恐嚇而讓步了,而陸楠也確定沒有足夠的好處薩拉丁不可能答應停戰的條件。他雖然沒有說明具體原因,陸楠卻以根據之前自己搜集到的情報和他的一些表現有了個大致的推斷。雖然她不知道庫曼目前的政局究竟如何,但顯而易見薩拉丁肯定有些控制不住。他肯定是想停戰的,否則不會到這裡來和陸楠見面。但因為一些原因他卻不能擅自的停戰,除非有充足的理由,所以他才又是威脅又是恐嚇的要陸楠割地。
其實陸楠從一開始就認定庫曼不可能是個長久的穩定政權,民族成分複雜,還有各種激烈的宗教衝突矛盾。雖然他們都信奉同一種宗教,裡面卻有不同的派別,彼此之間搞得劍拔弩張,整天沒個消停。但是這些都還不是主要的因素,陸楠認為他們最大的致命傷在於整個國家實行的是一種以戰養戰的政策。當然庫曼剛剛建立的時候還不至於這般畸形,但可能是因為某任蘇丹的野心,也可能是幾十年前那場讓他們感覺無比恥辱的戰敗,慢慢的發展到現在,可以說庫曼簡直全民皆兵。凡是成年的男性基本都加入了各個部族的軍隊,到處搶劫掠奪。曾經庫曼的首都大馬士革是商業中心,無數商隊往返於此,繁華無比。但是現在因為戰亂的關係基本已經沒什麼商隊敢冒險跑到這裡來了。而庫曼本身的地理環境又決定了他們不可能大片種植作物,所以陸楠還挺好奇,他們現在國內主要經濟來源是什麼?總不可能是石油吧。
陸楠好歹還是看過不少歷史方面的書籍電影,深知這種政策在國家戰無不勝的時候還好,一旦遭遇到連續的戰敗,瞬間整個國家的體系就要大亂。在她的世界裡,兩次世界大戰里的日本和德國不都是這麼玩兒完的嗎。她估計薩拉丁不懂什麼叫軍國主義,但很顯然庫曼現在奉行的就是這一套斯巴達人般的傳統。表面看庫曼好像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的復興景象,但都是建立在他們對周邊國家的掠奪以及薩拉丁本人的威望之上。就如同鏡花水月,看似美妙,實際上都是假象。
要是她有足夠多的時間,甚至都不用跟庫曼發生什麼大規模的對戰,只要好好的建設好國內民生經濟,加固防線不讓庫曼越界,耗上個十來年,等薩拉丁一死,庫曼絕對就會大亂,再次陷入四分五裂的狀態。那時候她就可以帶著養精蓄銳的軍隊慢慢一個一個的收拾。
可惜,教會根本不給她這個時間,逼迫她不得不跑來冒著危險跟薩拉丁討價還價,只能說時不我與。
陸楠又明里暗裡的試探了一陣,心裡已經大致有數了。薩拉丁應該已經失去了對手下部落聯合軍隊的一部分控制權,事到如今,不是他想停戰就能立刻停戰,陸楠必須給出讓他手下部落族長滿意的條件。她覺得是時候跟薩拉丁談談教會以及海上進軍路線的事情了。
又小口的抿了一口酒,也許是沙漠地帶的葡萄特別甜的關係,陸楠覺得這酒的口味真心不錯。她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對因為太多無意義廢話而開始不耐煩的薩拉丁說:「您有沒有想過率軍攻入教廷的事情呢。」
第177章
從帳篷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接近黃昏,陸楠看著天邊血一般的夕陽,莫名就想起了所謂逢魔之刻這個詞。明明換個地方是很美的場景,卻在無盡的黃沙襯托下充滿了不祥之氣。儘管身邊有大批的軍隊正充滿敵意的投來無數視線,陸楠卻從心底湧起一種孤獨的感覺。她從未如此真切的再一次意識到這裡已經不是她生活了幾十年的那個世界和時代,甚至連她這個存在都是虛假的。她只是一個套著別人身體的遊魂罷了。要往更深一點的方向思考,搞不好她腦海里那些關於現代社會的記憶都是被人灌輸的而已,她就是一個被更高存在當做玩偶擺弄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