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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幸好,幸好,薩拉丁再怎麼心機深沉,他終究還是這個時代的男人,有著大多數男人的通病,看不起女人。陸楠曾經為這種偏見感到憤憤不平,此刻回想起來她卻幾乎要感謝上帝了。可想而知,她要是個男人的話,薩拉丁多半會不惜一切的將她格殺當場。
其實陸楠多少也從其他男人身上感受到了這一點,比如弗蘭德斯公爵,安茹公爵,甚至阿弗里。他們雖然沒有明說,但陸楠還是可以察覺到他們對自己的滿意跟隱藏很深的讚賞。陸楠自信在這個時代她比大多數男人更聰明,更具有清醒的頭腦和縱觀全局的眼光。但與此同時她也察覺到了,這些讚賞她的男人多少都有點惋惜,覺得她不是男人——「身為女人都能這麼英明,要是男人的話一定會更加出色吧。」無數次他們看著自己的時候,陸楠仿佛都能聽到他們的腦子裡正在這麼感嘆。
陸楠已經不會因為這一點而感到鬱悶和憤怒了。她曾經因為自己是個女人而埋怨過不公平,但是現在她卻覺得也沒什麼不好。正因為她是個女人,所以大多數男人才看不起她,輕視她,覺得她再怎麼聰明能幹終究還是要嫁人。哪怕她是女王女皇帝,結婚生了孩子之後精力重心還不是一樣要轉移到家庭上面。即便這裡不是東方,對女性的束縛好像看似不那麼嚴重,其實骨子裡依然是一樣的。一樣覺得女人就該回歸家庭,一樣覺得女人應該圍繞男人奉獻犧牲,沒看見他們的聖經里都說了,第一個女人是由第一個男人的肋骨創造出來的嗎。
思緒紛亂之中,陸楠又乾嘔了幾聲,阿弗里一隻手控制著韁繩,一隻手小心翼翼的在她的背上輕輕撫摸,有些焦急的說:「請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到了。」
陸楠有點艱難的扭過頭,對阿弗里露出了一個笑容,她清楚在阿弗里眼中看到了諸如擔憂和關心的感情,心中不禁滿意的笑了。
女人又有什麼不好,女人有著女人的長處跟優點,最起碼男人總是會不自覺的在看似柔弱的女人面前放鬆警惕,覺得她們嬌柔軟弱,根本不存在任何殺傷力。甚至還會洋洋自得的以為可以輕鬆的征服她們。就像是香檳公爵,陸楠很想知道,假如她是個男人的話,香檳公爵還會這麼容易接近的好說話嗎?難道他不是打著用愛情來征服自己,讓自己變成他俘虜的主意嗎。
「薩拉丁,總有一天你會後悔沒有在今天殺了我,你會為了自己的輕視而付出代價。」
望著身邊激盪的滾滾黃沙,陸楠在心中惡狠狠的說。無論如何,這次見面薩拉丁用看似禮貌的方式盡情的將她戲耍侮辱了一番,最後還強行逼著她留下了足以導致她身敗名裂的東西當做擔保。哪怕陸楠此行的目的終歸還是達成了,她卻無法忘記這份心驚膽戰的屈辱。
就在陸楠暗自賭咒發誓一定會回報薩拉丁的這份「熱情款待」之時,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還是那個帳篷里,之前負責傳話帶路的那個庫曼使者正在跟薩拉丁說話。
「我至尊無上的主人,為什麼最後您改變主意了,不是一開始就決定要把這個女王殺掉的嗎?」
薩拉丁卻恍若未聞,盯著桌上那份由陸楠親筆書寫並且簽章蓋印的紙張,他確實沒想到那個幾乎只能被叫做小女孩的女王敢真的寫下這麼一份致命的文書。而且她肆無忌憚的爽快出賣了自己的信仰,只為了對抗教會不惜引來敵人,他都不知道到底應該認為她愚蠢還是狂妄。
見薩拉丁不說話,使者不敢多嘴,只是默默的站立在一邊。身為庫曼的最高首領,他從來都不屑於向自己的下屬解釋,也不需要解釋。他只要求服從,服從,毫無條件的服從。
「收拾一下,我們也該回去了。」
許久之後薩拉丁才漫不經心的吩咐,使者雙手抱胸的行了一禮,急忙出去了。薩拉丁慢吞吞的收起了那張紙,卷好後收入懷中。不過他此刻確實有點後悔,不應該就這麼放走那個小女王。但是他又有點好奇,想知道那個敢在自己面前張牙舞爪的小女孩到底有什麼本事,居然敢挑釁自己,還宣稱要和他堂堂正正戰場相見決一勝負。他好笑的想,就看她那模樣,估計連兔子都沒殺過,她真的知道打仗死人是怎麼回事嗎。
「哼,就讓我看看你到底可以走到那一步吧,女人還是不要太自以為是才能活得長久。」
第178章
陸楠的回程之路,基本就是一個廢人,全靠阿弗里抓著才勉強支撐下來。他們這行人不像是在回家,反倒是像在逃命。阿弗里不惜一切的狂奔,路上還換過兩次馬,直到一路進入帝國的邊防線他才稍微鬆了口氣。而陸楠早就已經因為這種劇烈的顛簸吐得死去活來,特別是兩條腿,早就被震盪得毫無知覺。她本來還硬撐著要自己下馬,結果腳尖剛觸地就直接要跪,被阿弗里一把抓住胳膊提了起來。他皺著眉頭打量了一番陸楠,有些擔憂的說:「您的臉色非常難看,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需要我為您找個醫生嗎。」
陸楠一聽立刻拒絕:「不用了,我沒事,大概因為馬上太顛簸所以有些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畢竟是女王,阿弗里不敢勉強她。此時他們已經到了距離東方防線很近的地方,阿弗里把陸楠扶到陰涼處休息,自己過去跟幾個軍官嘀嘀咕咕,可能是在商量之後的具體安排。陸楠扶著額頭覺得胃裡還是很不舒服,身上還一陣熱一陣涼,心裡就有點害怕,她該不會是得病了吧。這個時代又沒有什麼疫苗,亂七八糟很多陸楠聽都沒聽過的傳染病流行病到處都是。她以前在王宮的時候特別小心,一切要入口的東西都要反反覆覆用乾淨的泉水清洗,餐具每天都要高溫蒸煮消毒,喝水只喝燒開了的白水。所以一直身體健康無病無痛。可是這次出來以後她就沒條件那麼講究了,餐風露宿不說,天知道她喝的那些溪水裡有沒有寄生蟲。而且她還吃了不少路上騎士們打來的野味……裡面萬一有什麼自帶病原體的東西,那可真是苦都沒地方哭。